隔日,当钟离站在苏浅面前时,看到苏浅略诧异后很快归于平静的神情和一如既往的清丽模样,要不是自己亲耳听到了那些话,钟离几乎无法相信,她居然一直在骗自己。
昨夜他想了一夜,还是决定最后试探一次。
想到这里,钟离柔声问:“郡主身上的伤如何了?”
苏浅再不复之前和他在一起的亲昵,客气而疏离:“多谢少保挂心,已无大碍。”
钟离沉默片刻,勉强笑了笑:“郡主怎么忽然跟我这样客气?”
苏浅眼睫微颤,然后勉强露出笑意:“之前本郡主与少保大人之间可能有些误会,若是给少保大人造成困扰,我很抱歉但我们男未婚女未嫁,为了避嫌,以后还是少来往的好。”
听到苏浅的话,钟离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
他抬头看着苏浅,缓缓道:“可之前,郡主留给我的两千两银票,我还没还能否请郡主宽限些时日,我筹到钱就还你。”
苏浅移开视线:“举手之劳,我已经忘了,少保大人也忘了吧。”
她依旧没有否认
钟离眼底光芒瞬间转冷。
当初那个包袱里的,可不是两千两银票,苏浅在说谎。
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被她骗了甚至将她当成雪中送炭的恩人,屡次示好,继而被她玩弄于鼓掌。
他果然还是太愚蠢。
若是以前,钟离已经直接与苏浅撕破脸皮开口质问,可他到底已经不是当初无所顾忌的少年将军,如今苏浅又是众人传言中的未来太子妃,钟离没有说什么,只是深深看了眼苏浅,转身大步离开。
苏浅长长吁了口气
打发钟离要比她想象中简单一些,白白害她思虑了好几日。
钟离出了皇宫后直接骑马奔向城外荒山他寻了大半日才终于找到当初那个替他父母守坟的老人。
递过去一锭银子,钟离问他:“老丈,可否详细告知在下当初托你替我父母守坟的人是何模样?”
老人得了银子有些受宠若惊,可听到钟离的话又有些傻眼:“那位小姐她,她生的花容月貌,贵气逼人,就像仙女儿一样”
钟离:
他有些不甘心:“老丈再想想,有没有别的什么特征?”
老人努力回忆,顿了顿,有些犹豫道:“那小姐没什么明显特征,就是好看,仙女儿一样好看,倒是她身边的丫鬟眉心有一颗痣,正好在眉毛中间,比较少见,所以老汉有些印象。”
眉心痣钟离蓦然想起什么,面色顿时一僵。
郁瑶身边的贴身丫鬟绯心眉心有颗痣,很显眼,可是难道是郁瑶?
钟离一边往回走,一边有些浑浑噩噩的难以置信。
是郁瑶让人看护他父母的坟墓?那时候他还是奴籍,她不是已经退婚对他避而远之了吗?
那么,出现在破庙里的人,帮他煎药为他煮粥,后来又在他需要进武学的时候为他送来银钱的又是谁?
钟离想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也许会知道。
他立刻打马往城中赶去
半晌过去,钟离出现在一个不起眼的院子里,院子里已经有一道身影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架瑶琴,琴音清越如流水,却又带着些铮铮杀伐之气。
正是容恪。
钟离单刀直入问他:“我有事想要问先生。”
容恪神情很淡:“你大白天跑到这里来找我,最好是有要紧事。”
钟离抿唇,顿了顿,低声问:“先生知不知道,当初帮我送来进武学的银钱的是什么人?”
他说:“这对我很重要。”
琴音停下,容恪缓缓抬眼:“你不是已经猜到了吗?”
钟离一愣,然后就意识到对方已经知道他的行程他刚从城外找过那个老汉,得知雇人照看他父母坟墓的并非苏浅,而是他一直记恨的郁瑶。
现在,容恪又这么说
钟离神情几乎有些难看:“先生知晓所有事,也曾一直留意我,那可否告知,数月前在我流落城隍庙病倒那日,有人照看我”
容恪眼底闪过不耐和烦躁,但他却不会做什么多余的事情,而是面无表情:“也是她也是她求太子设法替你恢复良籍,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钟离惊愕不语。
容恪似乎冷笑了声,淡声开口:“她当初替你筹钱,银子不够,曾从我这里借了八百两,少保大人若是宽裕,记得还我。”
钟离怔然,下意识看向容恪:“先生一直知道,为何不告诉我?”
容恪哼笑:“我是不是还要帮你牵线做媒娶了太子侧妃回来?”
钟离顿时有些悻悻然。
容恪直接起身抱着琴进了屋子,不理会钟离,直接关上房门,钟离僵站在院子里,整个人都因为巨大的冲击而有些失神
所以,一直都是郁瑶?
可是,为什么?
她背信弃义,甚至让家中下人将他赶走,对他弃如敝履可一转身,她却又瞒着他为他做了那么多事情。
为什么?
钟离一边往回,一边有些恍惚的想起了以前很多事情。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还是钟小将军的时候,有一次在花灯会河边偶遇郁瑶那时他知道那是他的未婚妻,于是没忍住多看了眼,结果就对上一双猫儿一样的眼睛。
她也在偷看他,被他发现后,红着脸扭头就跑了
当时他只是觉得这个未婚妻很好看,比京城众多贵女加起来都好看。
他钟离要做最英雄的将军,骑最勇猛的战马,娶最好看的女人
他又想起他从牢中出来,成为奴籍,艰难走到郁家大门前,然后看到当初那个红着脸的少女看着他时冷冰冰的眼。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后来又要做那些事。
钟离想起后来重逢后她一次次小心翼翼的问候,想到他一次次的冷脸,想到猎场遇到饿狼时他们的生死一线,想到她背着他一步步往前,身上的鲜血不断滴落的画面
钟离甚至想直接冲进东宫去问个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