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安之所以有这一问,是担心祁钰如前世一般,因为对张圭的怨恨而做出许多悔之不及的事情来,比如牵连无辜,比如全废新法,比如二十多年不朝……
祁钰被黄宜安问得愣住了。
对啊,张圭玩弄权势,真的全是为了个人的威风和享乐吗?
显然不全是!
至少目前张圭专权,很大的原因是为了减少新政的阻碍,早日实现他所期盼的“中兴盛世”。
祁钰沉默不语。
黄宜安也不出言打扰他,对于从小教育他、辅佐他的张圭,祁钰肯定比她了解得多,她只需点到为止,根本不必多费唇舌替祁钰决断。
……
第二天下朝后,祁钰命田义亲自送了绫罗绸缎去张府赏赐。
张圭不在家中,家人要去内请张圭回家接赏,却被田义笑着阻止了。
“首辅大人日理万机,陛下和朝政片刻都离不开他,此等小事,就不要去打扰他了。”田义笑眯眯地说道。
张家人见此,便也不再坚持,由张夫人率领众人叩谢了恩赏。
田义回到宫中,将事情一一禀报清楚,并道:“跟随张夫人叩谢恩赏的,都是主人家,姬妾之类并不在列,因此并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人。
“不过,因为去得突然,张家人没有准备,所以略显嘈杂,华服丽裙之人并不少见……”
言下之意,在外标榜厉行节约的张首辅,在家里可能真的是另外一种样子。
祁钰顿了顿,笑道:“接待天使,可不得华冠丽服以示恭敬嘛!”
他要的其实不是借机查探张府,毕竟刘季不会骗他。他要看的是张圭对此事的反应。
田义闻言,便躬身退到一边,不再多言。
等张圭回到家中,得知此事,不免皱眉问道:“陛下为何突然派人赏赐,来的人还是田义?”
张夫人摇头,应道:“我倒是想打听,但是来的人是田义,有些话不但不好说透,还得回避着……”
田义不是冯永亭和他的干儿子们——自己人,而是祁钰在处置完冯永亭之后亲手提拔来的心腹,万一有个言差语错的,再给家里招祸怎么办?
倒不如老老实实叩谢恩赏,先把人给平平安安地送走再说。
“我倒是要派人去请老爷,只是那田义说老爷公务繁忙,不必搅扰。”张夫人又道。
张圭点点头,不再多问,由着张夫人服侍他更衣。
待换过常服,饮罢茶,张夫人看了眼天色,遂在张圭旁边坐下。
张圭看了她一眼,神情惊讶,却也没有开口赶人。
张夫人只作不知,接着方才的话问道:“以老爷看来,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说起正事,张圭散漫的情绪收拢起来,道:“陛下赏赐,往常也不是没有过,倒也不必过于惊讶。”
张夫人却抓着不放,接着说道:“往常自然是不必惊讶,但是如今冯永亭不在了,内廷的那些人又不甚中用,陛下为越大越有主意……再遇到这样的君恩,是不是该多想一想呢?”
张圭看了张夫人一眼,只见对面的妇人虽然了年纪,皱纹深深,但眉宇间依旧是往日那般沉稳又聪敏的模样,心下顿了顿。
他有多久没有跟老妻商议这些事情了?
也罢,今日既然碰了,便姑且论一论吧。
屋外照例踩着点来服侍张圭的姬妾,被张夫人的人挡在门外,全数赶了出去。
哼,不过是些下贱东西,往常夫人不跟她们计较,她们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只要夫人一句话,看老爷还理会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