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金是一个庞大的数量。
一个普通的京城老百姓,恐怕两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的银子。
但对于云莞而言,却算不得什么。
这事儿引起了极大的轰动,毕竟,人们大约也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以这样的方式来寻找证据,虽则鲜见,却也无可厚非。
顾庭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确实在两日之内,便将云莞这百金寻人的消息,给传到了京城百里之外的各个城镇上去,一时间,坊间议论的声音不少。
自然好的坏的说法都有,但云莞并不在意。
而她的这一举动出来,无疑也加剧了坊间的读书人对于此事的关注,再加上自从云承德的讽刺诗案被翻出来之后,往常早朝几乎不怎么说话的萧韫之变得异常活跃,每日都不忘在朝堂上问一句大理寺卿案子如何审查,实际上,这话明着是问大理寺卿,实际上是对惠帝说的。
因此,在云莞发出了寻人告示两日之后,也随着民间的舆论越来越大,读书人的动静越来越大,为避免引起大规模的上书等动乱,惠帝终于开始下旨,以大理寺卿孙尉迟为主,刑部从旁辅助,开始审查孔言方贿赂案。
曾御史本就有备而来,此前便已经收集好了部分证据,还找到了一个曾经被孔言方断送过未来的读书人,在案子开审之后,就将人交给刑部了。
有了人证在,便是大理寺专门着人对这几年来科举状况的调查。
孔言方在朝十五年,真正能接触朝堂大事的年份,不过**年的时间,东澜国的春闱,三年一次,按此推算,查下来,也不过是两三次科考的状况。
但此真正调查起来,也不是一件易事。
所幸孙尉迟经验丰富,惠帝一下旨之后,他便广开言路,让这些年来,若有遭遇科举之不公的人,主动向大理寺提交诉书,或者各州府乡镇村屯的掌事者若有了解情况的,便主动层层表诉上来。
忙碌的年尾,因为孔言方的案子,朝中更显忙碌了起来。
在前期两次的审理中,面对大理寺拿出来的证据,孔言方也对自己的曾经干涉科举考试,收受贿赂的事情,供认不讳。
如此一来,罢官是一定的了。
但是反观云莞这边,却并收到有用的信息。
百金寻人的告示发出去了,自然有人找上门来。
但至今为止,主动找上门来说自己是当年事件见证者的人,已有二十八人,但没有一个人是云莞要找的人,都是奔着那百两黄金来的,被云莞几句话便试探出来了,只结结巴巴地说自己只是听说而已,却又说不出是听谁说的。
云莞一阵头大。
又送走了一个人之后,云莞忍不住揉了揉额头。
魏叔道:“小东家,这也不是个办法啊,人都贪着那一百两黄金。”
云莞抿了抿唇道:“你再让人传消息出去,若还是这般为了贪钱而来,却提供伪证,我便按照东澜国讹诈的罪名将人送去官府吃牢饭了。”
“唉!”
魏叔应了下来,转身出去的时候,却差些撞上了从外面回来的吴茂微。
吴茂微这两日也非常关心此事,看着魏叔离开,对云莞道:“小东家,证人之事,仍无着落么?”
云莞摇了摇头,见着吴茂微穿一身酒坊伙计的统一着装,笑问道:“这段时间我也忙着,许久没问你,在酒坊做得可好?”
说起这个事,吴茂微面上多了些笑意:“挺好的,魏叔对我多有指导,其他人平日也帮着我,如今我酿酒送酒的事情,都已上手。”
云莞见着吴茂微面上的确神色愉快,便笑道:“如此便好。”
吴茂微本也是个读书人,对孔言方的事情,也是在感到愤怒,闻言安慰云莞道:“小东家放心,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若云先生当真是被冤枉的,必定能找到蛛丝马迹,以证清白。”
云莞笑了笑:“那就借你吉言了。”
她正要离开,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对了,我前些日子听说,你外出送酒的时候,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吴茂微一顿,眸色也黯淡了几分:“是丢了个东西,家母遗物,一块玉佩。”
云莞一顿,“可找着了么?”
吴茂微摇头道:“并未找着,兴许是路上不小心掉了,被人捡着了,哪里还能再找回来。”
逝去的母亲留给儿子唯一的东西,吴茂微在最为艰难困苦的时候都不曾想过将那玉佩给卖了,如今却这样丢失了,云莞都不晓得该如何安慰吴茂微。
倒是吴茂微黯淡了一瞬之后,便无失落之色了,笑了笑道:“许是我与那玉佩无缘,才到了京城之后,将它遗落了。”
云莞道:“如此你也放宽心便是,所谓有失必有得,或许哪一日,便能失而复得也未必。”
吴茂微摇了摇头,低声道:“随缘吧。”
他看着云莞,欲言又止,云莞好笑道:“你还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吴茂微低声道:“我听人暗中议论,那孔言方实际上是铭王的人,小东家不怕得罪铭王么?”
云莞一愣:“原来你也关心这些事情?”
吴茂微腼腆一笑:“只是偶尔听人说起。”
云莞摇头道:“是谁的人又如何,孔言方罪有应得,难道便因为他背后的什么人,便当做看不到他犯下的罪孽么?”
吴茂微垂眸许久道:“是我想岔了。”
云莞摇了摇头,意味深长道:“在这京城,天子脚下,十个人中,有八个人,都是普通老百姓惹不起的权势富贵,但我们的生活仍是要过,有些要做的事情,也不能因为这些顾忌而就此罢手,你说是不是?”
吴茂微沉默不语。
云莞也不在意,笑了笑,正准备离开,吴茂微突然道:“小东家。”
云莞停了脚步,转身看吴茂微。
刚及弱冠之年的青年,面上渐渐生了一抹释然的笑意:“小东家,我来京城许久,还不曾与你说过我的来处,实在不太应当。”
云莞扬了扬眉,静听下文,吴茂微笑了笑,便道:“我原本是吴州吴州人士,来京城主要是为了寻得亲戚庇佑。”
云莞问:“可寻到了?”
吴茂微道:“寻到了,故旧蓝氏,可惜物是人非,如今已难相认。”
云莞点了点头,心中已经明白了。
那蓝氏,在这京城,也就康伯侯一家了。
便听得吴茂微道:“日后恐怕要酒馆腾个位置,好让我一直跟随小东家做生意谋生了。”
云莞听罢,噗嗤一笑:“行了,安心做事便是,有我云莞一口饭吃,便少不了你的,放心,小东家不但为你安排谋生之路,日后还给你娶媳妇呢。”
云莞说罢了,便潇洒地扬手离开了。
只吴茂微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露出一个释然的笑意。
云莞没想到的是,她才从酒坊出来没多久,便碰上了一位意外的人。
“徐姐姐!”云莞惊讶地看着原本应该在陵阳城县令的府邸上,此时却在京城的大街上出现的人,还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徐氏见到云莞,温和一笑:“阿莞。”
“徐姐姐,你怎的在京城,你不是在陵阳么?”云莞还没有反应过来。
徐氏,也就是陵阳县令周修文的夫人,拉着云莞的手往旁边一家店铺里走,温温和和地笑道:“年底了,夫君回京诉职,我们便举家回京了。”
说到这里,她面上绽开一抹笑意,道:“何况,此番回京之后,夫君应当会留在京城任职,不再回陵阳,我前两日才刚刚回到京城呢,还来不及与你说,正想着这两日去你府上拜访。”
说到这里,徐氏不由得掩唇笑道:“阿莞当真是在何处,都如明珠一般,闪闪发光,你这两日在京城的举动,我都知晓了。”
云莞这才总震惊中回过神来,无奈笑道:“我这也是毫无办法的办法,不过,周大人要回京城了么,那真是恭喜周大人,也恭喜徐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