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将黑,朵吃了饭,又在陈松的搀扶下在院子里慢慢挪动。
肚子疼了她就站一会,等那股劲过去,不疼了再继续走。
刚走了一会,就听见前面店铺的门被敲的“砰砰”响。
春以为是谁来买东西,跑过去开门。很快,领过来一个熟人,阮三。
“三,你怎么来了?”
阮三擦了一把汗,喘着粗气回答:“城南的稳婆是不是在你家呢,我媳妇要生了,我来请稳婆。”
恰好稳婆端着刚刚烧好的汤走了出来,阮三疾步上前,一把抓住稳婆的胳膊:“我媳妇要生了,现在就跟我走。”
幸亏稳婆忙的快,将一碗汤妥妥地放在了桌子上,就这么还撒出来一些,不是她快,就被烫着了。
“我现在是周家请的,不能去你家,周家娘子也快要生了。”
“她不是还没生吗?先去我家,等我媳妇生了我立刻就送你过来。”
阮三看了看院子中陈松扶着的花朵,神情一阵恍惚。
为什么人家媳妇怀孩子还是那么年轻好看,连衣服都穿的洋气。为什么自己媳妇怀孩子,就变了一个人,邋里邋遢,穿的都是他的衣服。
陈松目光一寒,侧身将朵挡住开了口:“我媳妇也要生了,暂时稳婆还去不了你那里。”
阮三急了,也没心思关注别人家媳妇漂亮不漂亮了。
“我媳妇疼的可厉害了,直叫唤,我看你媳妇这还没动静呢,先去我家。”
朵也疼,一阵子疼上来,她直吸气,陈松的胳膊都被她抓青了。可她能忍,一声不吭。稳婆多走走,暂时生不下来,她就多走走。走不动了,就让陈松半抱半扶地挪几步。
“你有这时间去找别的稳婆是正经。”
陈松根本不想和阮三废话,稳婆他请来的,自然不会让她去阮三家。
阮三可是受了丈母娘的命令,一定要将这安南城最好的稳婆请回去,他死赖着不肯走,陈松也不离他,替朵擦了汗,索性扶着她回去躺着。
阮三看陈松扶着朵进屋,三步两步窜到稳婆面前:“快,你先去我家,我媳妇马上就要生了,等她生了我立刻就送你过来。这样,你就能赚两份喜钱了不是。”
“阮三。”
陈松出了房门,大步走过来,伸手将他后脖子的衣服一拎:“立刻滚出我家,再看见你叽叽歪歪劳资捶死你。”
一院子的人,就这么目瞪口呆看着陈松将阮三提了出去。往外面一扔,砰地一声将门板关上。
“春,现在来任何人都不许开门,明歇业,什么时候娘子生了,什么时候再开门。”
春连忙点头,去将没上好的门板细细推好。
原本,还想劝陈松让稳婆先去阮三家的大姨惊得张口结舌,这侄子她凶了,吓得她差点都尿了。
稳婆只看了一眼一院子的人,扭头进屋去陪朵去了。
她是稳婆,自然是谁家先接了她,她为谁家服务。这周家当家的一看就是个疼媳妇的,好了在这里一付一的银钱,她心也就定了。
别待一,待十半个月她也能待得下去。
阮三在外面踢了几脚,又闹了一会,见没人出来搭理,只能悻悻地回去,再去找稳婆了。
朵是下半夜开始发动的,一阵一阵,疼的她声音都喊哑了。
一直折腾到亮,孩子还没下来。吴婶煮了几个鸡蛋,熬了老鸡汤。
陈松喂朵抽空吃了两口,刚吃两口,一阵疼痛袭来,朵只能攥紧床边的被单强忍着。等到一阵疼过去,陈松有抓紧喂了她一口。
“不吃了,不想吃。”
朵无力地摇头,她的身上,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陈松想叫她再吃两口,见她脸色疼得都发白了,心里也堵的慌,放下碗筷半抱着朵:“疼就咬我,我不出去,我陪你。”
稳婆叫了几次,就连大姨也拖了陈松几次。
他只抱着朵,一动不动,谁他也不出去。
大家看他这么倔,拿他也没了办法,只能任由他留在里面陪朵。
亮后,朵睡了一会,陈松如入定一样,盘坐在床头不动。
他看着脸色发白的朵,心中暗想,等这个孩子生了,不管男女,再也不叫朵生了。
朵只睡了约莫半个时辰,一阵疼痛袭来,她大张嘴巴拼命吸气,疼已经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
“娘子,快了,快了,已经看见头了。”
稳婆蹲在床的另一头,大声鼓励着朵。
呼气吸气,朵觉得整个饶力气就好像被抽干了,她再也没有力气使出来了。
可她的肚子还疼的很,一阵一阵往下钻的疼痛。
稳婆看朵没了力气,洗了手卷了袖子跪到床上,开始从上往下按压。
陈松惊得叫了起来:“这,这怎么可以。”
稳婆狠狠瞪了他一眼:“不懂就不要话,她现在生不出来,如果我不帮她,她会累到虚脱的。到时候没力气生孩子,光靠孩子一个人使力气有什么用。”
“可是,可是……”
陈松结结巴巴看着稳婆一下一下按着朵的肚子,那么用力,就好像要将她肚子里的孩子生生压出来一样。
朵疼的张大嘴巴,眼泪哗啦啦从两旁流了下来。
开始她还能抓住陈松的胳膊,对他:“没事,我没事,听稳婆的。”
后来,她已经不能话了,只能张大嘴巴喘息着,就像一条跃出水面的鱼,徒劳地张着嘴巴呼吸着,想回到水里去。
陈松的眼泪哗哗地往下流,他没有想到,生孩子这么难。
他想起他的娘,她肯定不是死了才生他的。因为是生他痛的死过去了,被人误以为死了。
娘当时受了多少痛楚才生下的他,而他连见都没见过娘的面。
他不敢看朵现在的样子,只低头,抓住她的手捂着脸,泪水汹涌而下。
朵已经麻木地感觉不到了任何的东西,她只知道肚子很疼,疼的她想死。
稳婆额头上的汗,如雨水一般冲刷下来,滴落在朵棉质的衣裙上,晕出一朵一朵暗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