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也不会因为一个帝王的降临而趋于平静,甚至会因为一位锐意进取的帝王个人意志而更加波澜壮阔。
在这股大潮之中,谁也不知道未来会朝着什么方向行进。虽然谁都预测到未来的命运。无论是国家还是个人的,但是在任何一个波澜壮阔的大时代里,绝大多数人都是主动或者被动的迎接未知的命运。
毫无疑问,在这个大时代中,陈名夏就是被迫应对他的命运。对于这位诸生时就名动天下,崇祯十六年高中进士,为殿试一甲第三名的复社名士来说,或许他曾名动天下,或许他亦曾官至户兵二科都给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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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过去的一年之中,所经历的大起大落大喜大悲都是许多人都无法想像的,他曾趾高气扬的在朝中抨击朝政,至皇帝下至文武官员,都是其抨击的对象。在京城破前十天,还曾建议召集山东义勇救援京师。亦曾在京城陷落时,吊自杀,可惜未果。后来在他人力荐下加入大顺政权,入弘文馆,成了顺朝的翰林院。
从此之后,他的命运也就注定了!
作为“从贼逆臣”,他无疑是幸运。
虽然曾经误入歧途,但因为曾经试图自杀殉国,所以,倒不在京城外当场诛杀的从贼逆臣的名录中。
死罪虽逃,可活罪难留。
作为从贼逆臣,陈名夏虽然活了下来,但是却被革除功名。与陈家九族一同那判流放南洋。
乾圣元年十月,陈名夏与举族千余人一同踏了去往南洋万里之外的旅程,虽然是流放犯,可他仍然是一副文士打扮,不过他的腰间却系着麻绳——四个月前,他的父亲在得知举族下都因儿子从贼所以要被流放异域,而且永世不得返乡之后,。
一边是愧对举族父兄,一边是畏惧葬身异域,实在是承担不了这个心理压力的他最后还是选择了吊自杀。至少这样可以埋在故土。
陈名夏当然没有机会在坟前守孝三年,不过仍然准他于坟前守孝三天,然后就到了海,与其它人一同等待着踏流放之路。
轮到陈名夏踏前往异域的旅途时,已是三月下旬了。按照刑部的命令陈名夏必须在三月初一之前启程,最迟不能晚于十六抵达南天门报道。
对于南洋,陈名夏是一无所知的,但是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他不止一次在悔恨中惊醒,尤其是现在,看着年迈的母亲也要随自己一同被流放,心中的后悔之情油然而生。
当时要是咬咬牙的话,也就……坚持下来了,又怎么会从贼呢?
那怕就是自杀了也好啊,总省得身败名裂,省得遗害家人吧!
“名夏啊,这里离开南天门多远啊,不会耽误了行程吧。”
母亲询问打断了陈名夏的思绪。他急忙回身宽声安慰道:
“母亲放心,孩儿已经向人询问过,从海乘快船,最多十日天左右,就能到达南天门。现在离刑部规定的时限,至少还有五天,绝对不会耽搁的,娘等船到了河口城,娘便和掖臣留在那时,孩儿已经问过了,那里虽然号称异域,可是经过多年垦殖,早已经成为熟地,且筑的城池,城内外有汉民不下三十万……”
其实,大明也是一个讲究人情的地方,那怕就是对这些流放犯,同样给予一定的照料——除主犯外,每家可以留长幼两人在河口,现在的河口或许比不江南,但绝不比广东的府县差。这也是陈名夏特意打听的。
但是南天门却不同,那里密林密布,瘴气恶疾随时都有可能夺去他人的性命。那样的苦疾之地,他当然不愿意让娘过去。
“你的这份孝心,娘知道。可娘之所以没有随你父亲一起过去,就是想要一家子人在一起,你做错了事,愧了先帝,被皇帝追了罪责,心里头势必有怨气,可是忠孝,忠孝,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却忘记了忠字,名夏,娘得陪着你,不能让你将来又做错了事,走错了路,不但害了自己,也害了他人……”
陈母说到这儿忍不住便又抹起眼泪来。从江南名门望族大家小姐、当家大妇,沦为流放异域的流民,这样的打击对于夏母来说无疑是沉重的。
“娘,您可别这么再说,名夏,名夏知道错了……”
一旁的陈名夏的妻子见状连忙安慰道,可是泪水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她的心里未偿没有怨气。
“往后你要教好掖臣,他爹是为娘的没教好,才从了贼,忘了忠君报国的大义,只知道那么丁点小义,掖臣可不能再让他误入歧途了。”
看着娘在那里教导着妻子,陈名夏不禁长叹口气,
当年他也是名动天下的名士,也曾月月讲、日日说道着“忠君报国”,可为什么事到临头却没有坚持住呢?
陈名夏的心里苦啊!
这是为什么呢?
“娘,儿媳知道,往后一定教好掖臣,娘,您放心,名夏才学世所皆知,不定将来在南天门为朝廷立下了功劳,指不定皇帝一高兴,就许咱回家了……”
听儿媳这么一说,陈母便擦了擦眼泪将事情尽量往好的地方想。并在心中祈祷儿子能将功赎罪,早日被皇帝赦免。
想到这,陈母不由看着儿子轻声嘱咐道:
“儿啊,你过去的友人里想必还有人在朝中为官,到了南天门后,别忘了与他们书信往来,如此,也省得你在南天门被人给忘记了,将来也好有个照应……”
娘的提醒,按常理来说,确实是应该的,而且陈名夏也是在嘴应该了声,可是心底却长叹着,
都到了这步田地,谁还会记得他陈名夏?
况且,皇帝赦免……
可能吗?
他们这些“从贼逆臣”可都是遇赦不赦,除非立下天下的功劳,否则绝不会赦免他们的。
就在陈名夏这么思量时,那边却传来了码头官吏的喊声。
“陈名夏,陈名夏,有位夏老爷来见你,到这边让你们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