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以前一直说我画的不够好。”陆星轻笑，那张依旧带着少年气的面容一点点向沈缪逼近，直到两人的呼吸都即将纠缠在一起。
他能感受到自己下方的这个男人微微颤抖的身体和僵硬的腿——预料之中的。
“可老师有真正的看过我的画吗。”陆星叹气，“我现在画的比以前好多了。老师不打算为你的学生指导一下吗？”
沈缪说不出话。
陆星轻笑一声，一只手支着椅子一只手拉过盖着画布的画板，轻轻一掀。
画布落在了地上。
沈缪抓在椅子边支撑着自己即将倒下的指节一顿，那双眸子怔愣地看向笑盈盈的陆星。
指节处密密麻麻的疼传到心底，让沈缪有些难以呼吸，他深深喘了一口气，稳了稳心神，才能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开口道。
“这是什么时候画的？”
“在老师走之前……”陆星的指节一点点抚上画中人哪怕闭着眸子沉睡着也精致艷绝的面容，神情有些恍惚，“还是走之后来着？记不清了。只记得想把这幅画拿给老师看。”
他攥紧了手，垂着头微蓝的发尾挡住了眼眸，让人瞧不见他此刻的表情，沈缪只能看到他愈发攥紧青筋暴起的手背。
透着压抑和危险。
沈缪此刻称得上是镇定地坐在椅子上，不闪不避，脑中一片空白之下倒也暂时忘记了惊惧和如跗骨之虫般钻进他骨头里的阴冷感。
“你要带我回去吗？”沈缪问完后自己先是一顿，而后突然一笑，“不。我该问的是，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我带回去？我想知道，我这次的‘假期’有多长。”
“老师……”陆星抬起眼，那双充斥着悲伤的眸子不似作假，攥着的骨节一丝丝松开，小狗似的蹭过来，贴上沈缪冰凉的手背，感受到他只是颤了颤并没有躲开，便露出了个笑。
“我不会把老师带回去的。”他试探地轻轻碰了碰沈缪的手，轻轻在对方僵硬的皮肤上覆上自己比他大不了多少的手，在盖上去的那一刻，那双狗狗眼弯起，满足的气息透出来。
如果不是知道自己不能再得寸进尺，他怕是要直接把整个人贴在沈缪身上蹭蹭求摸摸。
听了这话，沈缪却笑不出来。
他垂眸，似是感觉不到身边人的开心一般，静了几秒，问：“这次来了几个？”
前言不搭后语的，但两人都懂他的意思。
他在问这四个不要命也不是人的畜生除了陆星，这次又来了几个要来把他带回去？
“就我一个。”
陆星垂眸温柔虔诚地看着两人叠在一起的手，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体温交触的一瞬他满足的喟叹一声，活像是得到了救赎的赌徒。
“……”沈缪沉默，他浑身的僵硬卸不掉，或者准确来说，在被对方这熟悉又令他下意识恐惧的气息笼罩时，他的精神就已经开始全然紧绷，根本放松不下来。
“老师别怕。”陆星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沈缪的手背，抬眸露出一个纯然的可以称得上是讨好的笑容，“我这次就只是来看看老师。只要老师愿意让我待在你身边，我不会把老师带回去的。”
语调温柔中透露着祈求，卑微到极点。
但沈缪听得出其中的威胁。
“……”沈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几乎已经感受不到心跳了，他活像是一具行尸走肉般，分明半小时前还鲜活无比的心脏此刻却像是被狠狠拍入了深渊动弹不得。
见他沉默不言，陆星也不恼，也不觉得自己是在自讨没趣，主动将沈缪冰凉的指节放到自己的下颚边，轻声道：“老师就不好奇为什么我能换一张脸吗？老师还记得以前你画过的一幅画吗。叫——”
他抓着沈缪的手摸到了一点皮肉似的边缘一点点撕开了那张薄如蝉翼的面具，露出了真实的面容。
面具掉落的一瞬，眼前男人的话语也飘然落地。
“画皮。”他那双勾魂夺魄到足以迷惑人心的眸子弯着，抓着沈缪的手，一点点碰到自己真实的皮肉。
“……”沈缪盯着眼前这张十年如一日的面容，哪怕心如止水指尖已经开始忍不住的颤抖了，他苍白的唇半抿了抿，吐出对方的名字。
“陆南星。”
—
“陆南星。”
云简的眉蹙起，口罩下殷红的唇抿了一瞬，冷声对电话那端问道：“确定是他？”
电话那端的莫听把键盘打得噼里啪啦的响，一边敲一边回答：“对啊！简哥你那天让我查的那个车牌号我在岚市没查到，顺着信息网摸到了一家小公司，结果你猜怎么着？那家小公司竟然是G国顶流巨星陆南星在C国的产业，我又顺藤摸瓜查了下去，发现这家公司只是个空壳子，就是个表皮公司，假的。实际上根本不怎么赚钱。那陆南星为什么要开？这个就值得深思了。于是我又查了下去……”
“说结果。你的思路以后再聊。”云简开口，她此刻正攥着手机蹙眉搜索着老师可能会被带去的画室，自从知道陆星极有可能是陆南星之后，她脑中的警报就被拉到了最大。
“结果就是——”莫听敲了下回车，盯着幽幽屏幕上的字一点点念出来，“这公司是不久前创立的，创立时间跟这次岚市的美术集训的时间相差不过才两天。所以简哥……”
云简攥紧了手机。
“他是从一开始就有预谋的啊。”莫听喃喃自语，“真是个可怕的人。堂堂顶流闲着没事干谋划这个做什么？他图什么？”
图什么？
云简的眸子抬起，森冷地目光盯着眼前这扇门，心中冷笑连连。
猜测愈发证实，云简也不再废话，冷声留下一句“挂了”就掐断了电话，下颚扬起，眯着危险的眸子抬起脚尖，接着——
一脚踹开了眼前的门。
警报声和门破裂的声音炸响在耳边，一瞬间竟让室内的二人有些失聪耳鸣。
沈缪怔愣地转头看去，只能看到那逆光而来破门而入的那道身影。
和那人眼底下的痣。
他指尖一动。
死寂的心脏开始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