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汀兰不过十六岁,才刚到嫁人的年纪,眼光很高,心更高,父母给她指婚的少年她都看不上。楚叙北身材高大,她只到他的胸前,她身子向前一滑,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朱唇摩挲着他的胸口最敏感的部位,这是姑婆告诉她的。
她一声娇喘,水汽氤氲间眼波朦胧,“以后兰儿侍奉您。”
楚叙北猛地推开她,厉声道:“简直胡闹!”说罢,他裹上绛紫色的锦袍,大步离开了。
回到房里,未等他说话,洛文茵开口道:“兰儿不合你的口味么。”
他无法理喻的看着她,“你怎会做出这等荒唐的事儿!她才十六岁!!”
“你从未忘记过她。”
楚叙北语塞。
洛文茵实在是嫉妒赵约罗,或者说,从以前就嫉妒她。她赵约罗小时脸上大片暗紫色的胎记,多么丑陋,若没遇到无上魔尊,她今日还是个人人厌恶的怪物!她究竟何德何能,让无上魔尊捧在掌心里,被兄长们溺爱,让楚叙北至今都对她念念不忘。
而自己呢?只是个瞧了让人恶心,生厌的老太婆,楚叙北已经六十年没碰过她的身子了,美其名曰爱惜她,实际就是嫌弃自己!
洛文茵以为当初夺走楚叙北,她便终于胜过赵约罗一筹,她甚至为了楚叙北的锦绣前程,不惜出卖离恨天的家眷!让人假扮楚叙北到天尊面前告知那些家眷的所在位置!可她为他做了那么多,陪伴了他大半辈子,拼死为他生了孩子,帮他打点好一切!到头来,还是难逃岁月的折磨。
看到赵约罗依旧貌美如初,她后悔了,早知今日,她绝不会自毁琵琶骨,伪装成是她付出一切才换来楚叙北性命的假象,让他愧疚,让他报恩……
她即便自己死!也绝不能让赵约罗夺走楚叙北!楚夫人,只能是她!
赵约罗刚回到宫里,便听徐总管说了一件惊天大事。苍梧郡中的梅花县里,爆发了疫病,且传播十分迅速。杨御医说这疫病发得十分蹊跷,不是任何医术上记载的病症,无药可医。
赵约罗来不及乘御撵,疾步走向大明殿,婉容和徐总管三步并作两步跟在她身侧。赵约罗问道:“皇上派了谁去梅花县?拨了多少银两?”
“回娘娘,如今国库空虚,县城里能赈灾的粮食也不够了,只能向苍梧郡来调……娘娘,您还是别去了!”
“为何?!”
“这疫病,根本不是天灾,而是……”
“是什么!?你快些说,想急死我么!”
“……是人祸。”
经幡像鬼影一样,映在朱红的宫墙上。
紫禁宫将毒投到莲花县的井里,苍梧郡村镇密集,仅需几日,感染人数便会突破数万人,如今已是尸横遍野,腐烂的尸体暴露在空气中,会让病毒传播更快。现在正值腊月,天寒地冻,粮仓被暴动的民众抢夺一空。可但凡染病的人接触粮食,任何人吃下去都会感染,现在莲花县已经成为了死城。
紫禁宫此举,就是让大夏大量购买解药,逼皇上全数交出私库里的银子。倘若再拖下去,疫病继续扩散,整个苍梧郡都会感染。
宸贵妃走到大明殿外,听到了皇上对御林军上将军道:“天尊真是老糊涂了,听信那护国天师的荒谬之言,他们也太小瞧朕了,以为用几十万民众威胁朕,朕便会妥协?!笑话!”
内阁首辅道:“陛下英明,倘若大夏认一次栽,他们便会变本加厉!”
“趁着毒未殃及邻县,你速速带领御林军,屠城!不管病的没病的,一个不能留!!”
明靖帝手持大夏玉螭虎玺,刚要印在圣旨上,却突然听到一声,“且慢!”
首辅和御林军将军看到赵约罗,面面相觑一瞬,随后行礼。
明靖帝见赵约罗来了,语气中有些不悦,“爱妃何时这样不懂规矩,进来也无人通传。你可知道这是哪儿?还知晓你的身份么?”
赵约罗跪下,恸声道:“玄宗曾言,君为轻,社稷次之,百姓为重。您万不能为了和紫禁宫的争端,这样弃百姓于不顾!”
徐总管磨破了嘴,还是没能劝住赵约罗。谁都知道,她这样冒死进谏干涉朝堂之事的后果是什么,赵约罗当然也知道,可这道圣旨一旦下了,就没有转圜的余地,十几万人,生灵涂炭。
皇上被一介女流,当着两位重臣的面儿用老祖宗的话阻挠,圣颜何存?他一个九五之尊,凡事还能听一个女人的不成?!
明靖帝觉得很没面子,冷声道:“退下。”
赵约罗不动,这张被称天下人戏称为祸水的容颜上,满是坚决,“倘若紫禁宫将屠城之事公之于众,才是正中下怀!”
每个字,字字珠玑,腊月里雷声滚滚,是不详之兆。首辅和上将军心生震撼,他们谁也没想到,这会是个两难困局。
皇上怒喝道:“放肆!后宫向来不得干政,朕要怎么做,还需你来教么!?看来朕是太惯着你了,你若再执迷不悟,朕便要动用宫规!以示后宫!”
说罢,明靖帝再不理赵约罗的哀求,再次执起玉玺。
骤然间——
赵约罗一个移形换影扼住了他的手腕,皇上一介凡人,怎会拗的过玄晶阶修士!
一旁的首辅和将军看的是胆战心惊,宸贵妃要造反么!
明靖帝在赵约罗的手里哪里还有皇上的威严,他怒视赵约罗的眼睛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他永远也想不到,赵约罗竟然胆敢这样忤逆自己。
赵约罗同样怒视他,泪光亮得惊人,“我绝不能让你下这道圣旨!!枉顾他人性命!对你而言,百姓到底是什么!稳固你皇位和皇室繁荣的棋子?死一千个人,一万个人,都只是数字而已么?!”
十二连枝青铜灯的光映在明靖帝的侧颜上,洒下一片冰冷的暗影。
“宸贵妃,你藉越了。”
雷声轰鸣,寒风凛冽,将大明殿的锦帘吹得鼓动起来。她的泪光里只剩下燃烧后的灰烬,无奈,失望和无能为力。以她的身份,她什么都做不了。
最终,她缓缓放开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