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乖巧的点了点头,气若游丝的道:“顾阿叔,我会不会死啊……弟弟妹妹都死了……”
“不会的,阿叔一定会治好你。”
“我们……是不是做错什么了?所以天神会惩罚我们。”
少女清沥甜美的声音,像刀子一样割在顾修缘的心头上。他含泪道:“没有,你们什么都没做错。”
忽地,他听到一旁传来了熟悉却让他头疼的声音。
“放开本小姐!拿开你的脏手!”
回首间,他看到了那一头红发的少女,是祝灵儿。
她纤细的脚踝被一个昏迷中的病人抓住不放。
顾修缘走过去,轻轻将病人的手掰开,道:“这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家去。”
祝灵儿骄傲的抱臂道:“凭什么我不能来,本小姐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是来帮忙的。”
顾修缘心道,你别添乱就是好事。
祝灵儿听闻此事,便知道顾修缘一定会来梅花县,她从梅花县里带来许多苗疆的灵药,也不知能不能派上用场。
顾修缘道:“这些人生命垂危,体质薄弱,不能随便用药。得先问过霜鸿夫人。”
“知道啦,啰嗦。要是本小姐的灵药能治好他们,你要怎么谢我。”
话音未落,一个琼华派弟子走来道:“夫人说,祝姑娘的药不能给百姓用。”
顾修缘道:“听见了?快回去吧,况且以裔火族的身份也不宜来此。”
祝灵儿气急败坏的怒道:“我的药价值千金,怎么可能没用!一定是你们看错了!”
那小弟子被她吼得一脸懵,半晌才道:“我……我话还没说完,夫人说,您的甘露饮可以给未患病的病者服下,可能预防此毒。”
祝灵儿开心得跳了起来,“哎呀,看来你们还是长眼睛的嘛。”她骄傲的对顾修缘哼了一声,“听到没!”说罢,她也不管顾修缘应不应她,就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顾修缘看着她的背影,一声叹息。
刚到卯时,守丞便发现从四面八方赶来了一辆又一辆的马车,马车上亮着火把犹如星光一般密密麻麻。一问之下才知,是苍梧郡里的大户送来的干净的粮食和水。
宋砚带着面纱,乡亲们和他的族人都没有认出他来。他将棉衣给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而他自己只穿着来时的青色布衣,数九隆冬里,双颊冻得通红。他正给百姓分发水时,听到了一阵哭闹声。
他走过去,看到那孩子是自己的小外甥。便问一旁拽着男孩的长生宫弟子道:“他怎么了?”
“他非要去找他爹,可他爹已经染上了病,我怎么哄他都不行。”
“你去忙吧,把他交给我。”
“哎。”
宋砚蹲下,摘了面纱,温声道:“阿秋,别怕,是小舅。”
男孩看到宋砚忽然安静了下来,哭着抱住了他,“舅父……我好想我爹爹……”
宋砚轻拍着他的后背道:“明日就能见到他了,阿秋先去吃些东西——”
骤然间,宋砚只觉肩膀处一阵剧痛!男孩突然发了疯不受控制的狠狠咬了下去,登时鲜血淋漓。
燕辞一掌劈落在男孩的脖颈后,男孩晕了过去,倒在宋砚的怀里。
燕辞的手里还拿着祝灵儿送来的甘露饮。燕辞撩开男孩的衣服,上面不知何时生长着触目惊心的红斑。
燕辞僵硬的回过头,惊怔的望向宋砚肩上的鲜血,脸色忽地煞白,“大人……”
寒风刺骨般的冷冽,宋砚瘫坐在地上怔了许久,他转头看向自己的肩膀,上面已经生长出了红斑。
燕辞心急如焚,对他吼道:“我说了让你回去为何你就是不听!”
宋砚看向他闪着泪光的夜眼,夜空下像绿宝石一样好看。
他回过神儿,急切道:“快!快去告诉顾长老,让他去检查未患病的人,说不定也有疏漏的病患!”
“你——!”
唐煜和唐初一本来和弟子们一起在唐门做傀儡人,但听叶小宝说了此事就赶来相助。叶小宝运了一大车银子来,被唐煜一通数落。现在正很无辜的帮长生宫弟子打下手。屋内,慕紫苏来回踱步时,见到燕辞疾步冲向屋内,问道:“解药到底何时才有!”
面前,是唐韵从琼华派带来的博山炉,里忽明忽暗着火光。
唐韵道:“再有一炷香的时间。”
慕紫苏看向那个平时跟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的追命突然变得沉默寡言,便觉得不对劲。她道:“有何不妥么。”
追命犹疑道:“即便做出来,也不能贸然给百姓服下。倘若火候不对,不仅治不了病,恐怕……”
唐韵道:“需要用人来试药。”
慕紫苏一脸愁苦,心里不住痛骂护国天师,怎么会弄出这么棘手古怪的病来,“怎会有人主动来试药,谁会用自己的命去换来别人的命。可如果我们对百姓隐瞒,这不就是杀人么……”
顾修缘突然大步走来,眉间紧皱,疾声道:“紫苏!又有十人丧命!”
守一也冲了进来,“掌门!掌门!村西边的又死了五个!”
冷风灌了进来,气氛如紧绷的弦。
“按照这种速度……过不了几日,就……”慕紫苏不敢再想下去。
“试药一事,就交给我吧。”
众人闻声望去,是宋砚。他扶着门框,脸色惨白,眉目间却依旧是淡泊宁静的笑。好像风一刮,就能给他吹倒了。
慕紫苏不敢置信的对燕辞道:“他怎么还在这儿!”
顾修缘扶着他进来时,看到了他手上的红斑,“宋大人,你!”
慕紫苏也惊讶得倒抽一口冷气。
燕辞垂首,紧攥的双手绷得雪白。他抬起头,看到他对自己轻轻的笑着,脑海里闪过那破碎了一地的功德碑,眼泪刹那间涌出,他低沉的声音里有一丝哽咽,一丝为他不平的怒气,“有先生在,紫禁宫查不到你头上,你何必拼上性命!”
他宁静的笑如温玉般,“我已声名狼藉,于紫禁宫,于大都督而言,都只是个累赘罢了。”他忽地咳了起来,胸前剧烈的起伏,腿一软,险些栽倒在地,是顾修缘抱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