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她为何笑得那么开心。他们不由然都开始羡慕起来她,真是难得痴傻。
徐总管,徐尹是皇帝的大伴,从他小时便照料皇帝的起居,而今也是个古稀之年的老人了。年少时明眸皓齿,赵约罗戏称他为琳珉。是一种美玉。如今面容消瘦清癯,却依稀可以见到少时的风韵。
这几日他时不时就来探望赵约罗,每次都会带来她过去最爱喝的桂花露和几块桃酥,哄着她吃下去。
今日他走到门口时,被掖庭的女官拦住了,道:“干爹一会再进去吧,她们正给娘娘换洗衣裳,打扫房室。按照您的吩咐,一日要清洗两回。”
徐尹听着里面哭喊的声音,眼眶不禁红了,“好好的人,怎就会疯了。是我不好,没能来得及保住婉容姑姑。也辛苦你了,谁也不知这明日的太阳还能不能升起来,你还这般尽职尽责。”
“我们都是奴才,生也是在这儿,死也会死在这儿。早一天晚一天没有区别。多亏有您的照拂,才能过得好一些。就当是报答干爹的恩情。”
他目光深深的望着眼前破旧的门,“可我却没法报答娘娘的恩情。”
明靖帝听闻众志成城的叛军攻下一个又一个的城池,气血攻心,已经病了许久,看上去越发的苍老,丝毫没有帝王风姿。大明殿内,明靖帝从玉阶上走下来,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旁侍候的徐总管赶忙扶住了他。
“陛下……您万万要保重龙体!”
明靖帝六神无主道:“宸贵妃呢?快……快去传她,快!一个一个的都这么不中用!”
他不知宸贵妃被下了药,徐总管鼻子一酸,道:“娘娘她……已经失心疯了。”
皇帝神色深黯了一瞬。
这时,外面通传皇后驾到。
护国天师的反水,皇后始料未及。做大夏国师有何不好!没了生死书无妨,她还有姜楚慈!哪怕姜楚慈会和文慧帝的下场一样,她也在所不惜。因为她压根没打算真的让姜楚慈登基,毕竟母子连心,她更相信太子。
皇后刚给皇上请安,迎面被一脚踹倒在地,整齐的凤髻登时散乱了下来,那只金翅凤凰也应声落地。她呆住了。
明靖帝指着她,怒吼道:“是你!是你害了红儿!她向来心志坚强,怎会突然失心疯!只有你!你这个毒妇!你不仅害了她,还害了大夏!”
这一幕,让皇后想起了他们都还年轻的时候,那时在王府,宸贵妃无依无靠,明靖帝就总这么护着她。
如今明靖帝大势已去,皇后也不想像过去那样顺着他了。
“陛下!是您害了她!是您亲手将大夏千秋基业毁于一旦!当年,可是您下令要臣妾夺走慈儿,让她不能再生育!也是您亲口下令,屠杀梅花县的百姓!今日却怪在臣妾头上?!”
“你——!”
明靖帝气急攻心,重重的咳了起来,浑身都不停地颤栗着。
“现在,您只能依靠臣妾了。”
明靖帝忽地大笑了起来,“朕依靠你?!你现在手里的门派,还有可用之人吗!?都是你自作聪明!私自动用门派,才走到现在这个无法挽回的局面!朕真是瞎了眼!徐尹,你,去请回杨御医,让他医好宸贵妃,现在只有她能救回大夏!”
“陛下!宸贵妃是通敌叛国之罪人!她是无上魔尊的义女!您不要一时冲动,铸下大错!”
明靖帝挥手一巴掌扇在她脸上,“事到如今你还在污蔑她!朕看,是你在祸乱朝纲!来人!把这毒妇关入永寿宫!朕永不想再见到她这张丑恶的嘴脸!”
皇后的白发散落在肩头,她怔怔的抚摸着自己的脸,声音喑哑,“我……丑陋?陛下以为,您又能好到哪儿去呢?夜夜寻欢的您,身子骨早已如枯井般干涸,您以为您还有多少时日好活?”
明靖帝厉声道:“拖下去!掌嘴!”
皇后打开御前侍卫的手,稳稳的站了起来,“皇上,您的盛世,也要到头了。”
天踪门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就在永寿宫里静静等候,报国丧的钟声。等着太子登基,迎她出宫的那日。
徐公公搀扶着明靖帝坐回龙椅上,他瘫坐在上面,气虚无力的大口喘息,“快,快去传秦王进宫……要立刻启用龙脉……大夏……绝不能亡!”
一个小太监疾步跑到东宫,将此事一五一十的转告了太子。皇后被禁足,护国天师失信,暴民都要打到家门口了,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他记得父皇和母后,从小到大,都未夸奖过他一句。明明他才是太子,他们却对姜楚慈这个废物关爱有加。
现在他就要站出来,告诉所有人,皇室宗亲,列祖列宗,父皇母后,谁才是大夏的真命天子!
太子秘密入了司马晋的府上,他知道护国天师一直在那。司马晋和护国天师正对弈时,听闻九门郎通传,太子来了。
司马晋道:“您没必要再见这个被皇室养出来的废物。”
护国天师道:“无妨,反正早晚我都要找他。”
护国天师的举动让司马晋十分不解,但司马晋没说什么,放太子进来了,并屏退所有九门郎。司马晋原想听听护国天师是何用意,却没想到这厮立刻下了结界,只能作罢。
太子看见他便破口大骂,“你这个狗娘养的言而无信之人,害了我母后,也害了大夏!”
护国天师面具的笑配合他的话语更加透出戏谑的意味,“在下也很头疼,我若是天尊必然会相助,可在下不过是天尊身边的一条狗,天尊高兴了,便同我讲经布道,不高兴了,早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天尊哪儿会听我所言,是您和令慈高估在下了。”
太子怒火中烧,半晌后狞笑道:“好,本宫有方法让你兑现诺言。现在看来,您尚未将生死书交给天尊,否则大夏哪儿还有苟延残喘的机会,大都督必然挥兵直入大明殿!本宫好奇,那生死书您为何迟迟不交?若是让天尊知晓,您恐怕再没机会参拜八部众了!——在本宫母后将生死书亲手交与你的那一晚,本宫留了手后招,命逍遥子用残影石记录了下来!本宫不怕身死,只要本宫今日回不去,立刻会有人将其交到三军都督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