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眉有片刻的愕然,随之而来的是满心的忐忑。
她很想知道,徐时卿知道这件事,那别人是不是也能知道?
“公主不用和亲了,这件事已经解决了。”
徐时卿看着面前这个总是犯傻的小女人,心里莫名的觉得好笑,虽说总是帮她善后不是什么好差事,可看见她这个样子,他又没法子抗拒。
听见徐时卿轻描淡写的说出那句“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温眉忽然有些鼻子发酸。
这件事,她虽是成全了自己的大义,于眼前这个男人而言,却是弊大于利的,若是此事真的成了,即便他的大辽太子,也难免会陷入麻烦。
温眉低着头,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个总是在她做错了事之后第一时间出现的男人。
徐时卿长叹一口气,“好啦,你不要担心了,现在做错事也情有可原嘛,老话说一孕傻三年,这日子还长着,我也算是适应适应了。”
夫妻两个在屋里闲话了片刻,徐时卿就起了身:“这件事还要善后,不要多想,这件事等你生下咱们的孩子,我再惩罚你。”
温眉知道,他这样说,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心安罢了,可听他这么说,心里的沉重似乎是稍有缓解,温眉抬头,朝他甜甜一笑:“我下次不会了。”
徐时卿不由气急,抬手轻轻的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敲:“还想有下次!”
和颐公主平安回了公主府,心里也并不好过。
原以为是东窗事发了,如今看来,好像事情并没有坏到她想象的那样。
公主府一切如常,装病在公主府冒充自己的那个贴身丫鬟看见她,差点惊得掉下巴。
这件事好像已经闹得人尽皆知,又好像谁也不知。
京都的气氛莫名的变得有些怪异起来,按例的腊月宵禁,几日来,夜里巡夜的官兵似乎比去年多了一倍,偶尔夜里还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百姓们刚开始还点了灯趴在墙头看,渐渐的,看的人少了,夜里反倒安静下来。
温眉知道自己做事冲动了,这几日除了日常起居,哪里也没去过。
腊月二十九,陈管事来主院:“夫人,沈太太来府上拜访。”
温眉愣住,沈太太?
能来府上拜访的沈太太,除了她的大舅母,还能有谁。
温眉的心蓦的一跳,有些恍惚。
大舅母来做什么,自从因为二表哥想娶她的那件事之后,大舅母和她也疏远了,如今说起来,她和沈家到底是缘浅。
之前她也曾想过和外祖家拉近些关系,可事与愿违,她和沈家不仅没有走的更近,反而远了。
“夫人?”
温眉的思绪被陈管事的声音拉了回来。
“快请。”
很快,杨氏被请了进来。
温眉按待客之礼在花厅见了她。
看见坐在主位上的温眉,杨氏喉头发苦。
“大舅母,不必客气,坐吧。”
杨氏笑的有些勉强,点点头,端起茶杯轻嗅之后,抿唇喝了一口,不由赞扬:“这茶真是好茶。”
原想借话头把尴尬的气氛缓一缓,却不想,这般一说,气氛反而更压抑了。
温眉主动开口道:“大舅母,快年关了,家里一切可都安好?”
“安好安好。”
杨氏抿了嘴笑,温眉的视线就落在了她今日穿着上。
一身宝蓝色烫金大袖袄,头上戴着同色的黑貂毛昭君套,正是京都最常见的官家太太打扮,大方中透着雍容精致。
这身气度,可不是田氏能媲美的,就是自幼长于官宦人家的王氏,也是不如良多。
温眉小时候很喜欢这位大舅母,也是因为她对她总是很宽容,不管别人如何待她说她诋毁她,大舅母都置若罔闻,依旧待她温柔和蔼,如母亲一般。
温眉以为,那应该就是母亲待女儿的样子,可后来看过大舅母和表姐沈月之间的相处,温眉才知道,那不是母亲和女儿的相处方式,而是大舅母素来受书香门第的熏染,养成的为人处世方式罢了。
“前些日子听说你有喜了,刚巧你大表姐身上也有了,我一时间没忙过来,这才借着送年节礼过来,正好看看你。”
杨氏开了话匣子,人也自然了许多,看着温眉,语气温柔的问着她,肚子几个月了,害喜反应大不大,平日里都吃些什么,胃口好不好……林林总总,事无巨细的问着。
温眉鼻子发酸,却也明白,大舅母此时此刻或许是真心关心自己,可在她心里,自己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罢了,否则自己成亲时,她也不会不来看她了。
她知道的,八月十二那日,沈家就来了沈玉堂,大表姐和大舅母都没有出现。
虽然明知自己没有立场去埋怨,可想到此间种种,温眉的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委屈。
毕竟,被自己认为的亲近之人不对等看待,的确称不上什么舒心事。
念头不过一闪,温眉忽然想起什么。
这次她帮公主逃婚,她不也是以为自己能凭一己之力承担吗?她之所以这么做,不就是自以为是的觉得,徐时卿不会被牵连。
她想到的,只是他会不会被牵连,而从没想过,他会不会因此而豁出一切去护着她,她怎么就忘了,忘了他一直待她如此,全心全意,甚至不顾后果的。
思虑辗转间,温眉的手心不由攥紧,指尖陷入掌心,疼的温眉忙松开了手。
见她出神,杨氏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叫着她的名字。
温眉回神,冲杨氏笑了笑。
“我一切都好,能吃能睡,相爷待我也很好,大舅母忧心了。”
杨氏被她有些客套的话刺的心里一紧,忍不住从嗓子眼儿里轻轻的一声叹息。
“你这孩子,明明是官家小姐,却自幼生长道观之中,没有父亲母亲的庇护,吃了不少的苦,你从小就知道甜甜的叫我大舅母,像个小尾巴儿似的,大舅母那时候就打定主意,把你当亲生的一样……”
杨氏说着就掏出宝蓝色绣着白玉兰的手帕,侧身轻轻压了压眼角。
温眉没有作声,若是从前,她可能会忍不住出声反驳。
她把自己当做亲生的?若是大表姐流落道观无人看顾,她会听之任之吗?可她明白,打心眼儿里明白了,什么亲生的,终究抵不过私心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