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听了兰心的话,心下释然。
沈姨娘听说温眉让她过去,登时放下手里正给儿子做着的虎头鞋,吩咐丫鬟帮她重新挽了头发,这才往眉令院去。
“她怎么又回来了,这没了公婆的媳妇就是不守规矩,我看这事事护着的大姑爷迟早要吃苦头。”
海棠院里,徐氏新提上来的一个婆子睨着老太太的脸色,声音不高不低的说着。
徐氏前些日子病了一场,如今全是略好了些,叫了田氏过来陪着说话。
田氏刚进门就听见了这话,不由声音一扬:“哟,我说婆母这边闹热,原来是添了个会说话的婆子。”
老太太抬眼扫她一眼,“你如今也是难请,丫鬟早去了,你这会儿才来。”
话音刚落,田氏就捂着嘴笑了起来:“婆母,你也知道,如今三个孩子都在家里,尤其贵哥儿,皮猴儿似的,我若是不多拘着些,怕是梁上瓦也得被掀了。”
这话不知真假,老太太也没理。
“这宅子如今我们虽住着,却也不是我们的,我如今已经打算好了,等春暖些,就回定阳了。”
屋子里便安静下来。
田氏侧过脸去,眼珠儿灵活的转了起来。
老太太这话已经提了不止一次了,这次也不知道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她时决计不肯回去的,可老太太指定不会让丈夫留在京都。
这时候,丈夫是婆母心头宝的弊端就出来了,婆母舍不得儿子,她舍不得丈夫,婆母要回祖宅,她想留在京都,这下两边都不如意,可有的攀扯了。
田氏笑着去挽了老太太的胳膊,笑道:“婆母可是住着不顺心,怎的忽然要回去,你看如今在京都不也挺好。”
说着沉吟,“这宅子嘛,卖了也收不回来了,既然如此,那我们再用卖宅子的银子重新赁一处宅子,不济要多大,住着舒坦便可。”
徐氏看着她,冷笑两声:“京都寸土寸金,你怎么不自个儿掏腰包,倒惦记着我身上这点银子来了。”
田氏仗着脸皮厚,凑过去笑盈盈的道:“婆母,我的心意不就是你宝贝儿子的银子,我这不是替您给你儿子省银子嘛!”
老太太听这话,心里舒坦了许多,睨她一眼:“这事儿再说吧,总归我是要回去的,你若是实在不肯回去,便带着孩子在京都,总归二爷也要来京了,你就领着孩子们同二房一起,也算有个照应。”
这话说罢,田氏的脸也垮了下来。
她留在京都可不是为了寄人篱下的,她当然知道京都宅子不便宜,可老太太有银子,她倒是要磨一磨,怎么也要把赁宅子的银子磨出来才好。
眉令院里,沈姨娘想到王氏这几日似乎又有把儿子抱去她屋里养的意思,就有些心浮气躁。
见了温眉便开始倒苦水。
“太太已经来过几次了,说孩子已经能断奶了,该送到华容院里养着,往后好有个体面的身份,可我……大姑奶奶,你是知道的。”
沈姨娘揩了一把眼泪,“我就这么个儿子,倘使还有别的法子,也不肯总是叨扰大姑奶奶的清净。”
温眉过来本就是为了这事儿,便也点点头,想了想道:“你也别着急,这事儿我自有计较,我不会让太太抱了淮哥儿去,你也放宽心,等我这边的消息。”
听了温眉给的准话,沈姨娘心下顿时松了一口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千恩万谢的就要磕头。
桂妈妈拦住了她。
“沈姨娘,不可,大姑奶奶如今有了身子,你有话就好好说,别惊着大姑奶奶的肚子。”
沈姨娘闻言,破涕为笑,就着丫鬟的手起了身。
温眉去了海棠苑。
天光暗淡,青瓦上的积雪却依旧白的闪眼,虽已经开了春,可风拂过,还是刺脸。
“祖母。”
温眉进了正屋,皮笑肉不笑的喊了一声徐氏。
老太太正和田氏说着话,听见这声喊,目光就落在了门口身段显然有些臃肿的温眉身上。
温眉有孕,温府没有一个人去相府,两边显然连做戏也不肯做了,温眉这突然笑吟吟的来到海棠苑,徐氏和田氏婆媳两个都有些摸不着脑袋。
“瞧这这月份还真不小了,看你这肚子,等不到入夏,怕就要生了吧。”
还是田氏先打破了尴尬的气氛开了口。
温眉不置可否的笑了笑,目光并未往田氏身上去,只看着一身茄紫色福禄双喜纹衣裳的徐氏。
“祖母,我知道你不想看见我,不过你也别恼,我过来呢,就为了一件事儿,您点了头,我这就走。”
徐氏闻言,便打起精神来,问她是何事。
温眉笑道:“淮哥儿渐渐的长大了,有些事拖不得了。”
一听这话,徐氏就有些不悦起来。
淮哥儿是温府长房嫡长子,什么时候轮得到一个嫁了人的姑奶奶回来置喙?
她冷着脸,等着温眉把话说完。
“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也是我父亲唯一的儿子,父亲去的早,唯一的念想,也就是沈姨娘肚子里的孩子了,如今孩子瓜熟落地,将来势必要继承我父亲留下来的家产,身份还是体面些的好。”
田氏一脸讶然的看着温眉,像是听见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哎哟,这话怎么能让姑奶奶提出来,这让别人知道了,可不笑话吗?”
温眉略一皱眉,眼神有些不耐的瞥向田氏。
田氏没想到温眉眼神这般冷冽,不由噎了一口。
“王氏上不得台面,这件事还请祖母点头,我立刻安排人把沈姨娘的名字写进族谱平妻之位,也好安慰父亲在泉之灵。”
老太太的脸色越发难看,终于在这句话出来的时候忍不住了。
“你如今是嫁出去的姑奶奶,这些事就不劳你费心,你如今大着肚子,万事还是少插手,否则若是肚子里这位损了折了,大姑爷怕也会怨怼,到时候你可别哭着说我没提醒你。”
一个做祖母的人,面对有孕在身的亲孙女,说话竟丝毫不知避讳,流光听着不由暗暗着急,恨不得上前呵斥徐氏几声。
温眉混不在意,她只在意自己的目的达成没有,若是徐氏的几句话就能把她咒着了,那两国交战也不用打了,两边互相咒骂,岂不是谁的嘴更厉害,谁就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