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玢给小皇子起名为栾景,景字,有景气,代指兴旺的意思。
而小公主的名字则是潇潇和公孙太后一并给拟的,锦毓,亦有极好的寓意。
是年七月十三日,是玄珏一行人离宫的日子。
这日,玄玢辍朝一日,与潇潇亲自相送他们离宫。
拂晓时分,楚衿在玄珏怀里醒来,见他还静静睡着,于是默默凝望着他。
彼此间过往的一幕幕交替在脑海中涌现,她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和他相爱了这么久了。
还记得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将玄珏当成了谋朝篡位的俊公公,用污脏的麻布塞住他的嘴,将他五花大绑在了梁柱上。
她还记得她问玄珏的第一个问题是他们内监都是如何如厕的,想来那时候的玄珏定是杀了她的心都有。
后来入宫为妃,为了争宠,她不惜将玄珏给算计到御湖里去,上演了一出美救英雄。
那时候宫里的人可真多啊,百里皇后,李贵人,萧常在,陈答应
女人一多,总是热闹。
现在想想,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样。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玄珏,知道他嗫嚅了两声,懒懒睁开惺忪睡眼。
她与玄珏的眼瞳撞上,这才惊觉不知从何时起,他那双好看的浅棕色眸子已经变成了黑褐色,与常人无异。
“衿儿醒得这般早。”他打了个哈欠,冲楚衿傻笑。
“是你打呼噜将我给吵醒了。”
“啊?有吗?”玄珏蹙眉想了想,缓缓摇头,“不应该呀,不是从来都是衿儿睡觉打呼噜的吗?我什么时候也被衿儿传染了?”
楚衿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没没没,没什么!”玄珏一个骨碌从榻上翻了起来,站在榻前伸了个懒腰,道:“我想过了,成歌他们去的是北方库干沙漠的石窟群,不出意外游历完之后就该在那附近暂时定居小住上一段时日,咱们往北去,一路打听着,约莫三四个月就能和他们碰上面。”
“也不知道江流哥哥如今过得怎样,赵似锦是不是真心悔改了。”
“成歌让赵似锦失去了所有她看重的东西,人只有在一无所有崩溃过后,才会静下心来重新审视自己。她前半生被仇恨遮盖了双眼,但她也并不算是本性恶毒之人。还望她是真心悔过,能和成歌安稳度过余生。”
上天没有给赵似锦改过自新的机会,却令所有痛恨过她的人都给予了她谅解。
与她而言,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结局。
楚衿对镜理云妆,玄珏持青黛替她添眉。
画的是远山黛,最衬楚衿的眼形。
待化完妆,玄玢和潇潇也赶来了。
老远就听见潇潇那没心没肺的笑声。
她自产子过后月子只坐月五六日,就又复了生龙活虎模样。
脸上的斑片没再刻意去理会反倒淡了很多,人气色看起来也极好。
一入内,她就牵起楚衿的手对她一顿猛夸,“呀,衿儿今日极好看,这眉毛画得根根分明,这样好的手艺却瞒着不肯教教我。”
楚衿笑着指着玄珏道:“去寻你表兄学去,我才没有他那样的好手艺呢。”
众人有说有笑,准备共同用完早膳后便送玄珏他们离宫。
一片欢欣声中,是潇潇先察觉出来了些许的不对劲。
“咦?姑母呢?还未起身吗?”
这两日张太后总是贪睡,有时直至日上三竿了才肯起身。
楚衿吩咐玲珑先将早膳取来放在膳桌上,又招呼着玄玢他们落座,自己去张太后房中唤她起身。
她走后没多久,便听张太后的房中传来她的惊呼声,“太后!太后您醒醒!玄珏!太后晕过去了!”
这样的一声惊呼打破了拂晓的宁静,这一日,凤鸾宫乱成了一锅粥。
太医院的太医被玄玢统统召来了凤鸾宫替张太后问诊,然而无论是医术精绝的院判,还是向来负责照顾张太后身子的褚太医,在替张太后诊脉之后都是一副愁苦模样。
玄珏跪在张太后的榻前紧紧攥着她的手,他能感觉到,那双褶皱枯槁的手在渐渐流逝原本该属于它的温度。
见太医们各个支支吾吾的,潇潇怒道:“有话便说!姑母到底是怎么了?”
院判领着众人齐齐跪地,神色凄苦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张太后她她气血两亏,脉搏呼吸微弱,内里虚耗严重,恐怕恐怕熬不过今日了!”
“胡说!”楚衿拔高了声调,以一种不可置信的语气说道:“太后昨日还好好儿的,还同宇儿和念歌玩了好一会儿,晚膳时候也进得香甜,怎会睡了一觉就气血两亏,内里虚耗?”
玄玢亦不豫道:“朕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一定要将张太后给朕医治好!若是不成,便是你们医术不精,仔细朕将你们发落去辛者库服役!”
救不了就是救不了,即便玄玢将他们发落去慎刑司也是无用。
张太后是被龙母取走了血髓留下的病根,连龙母都无法医治她,这些**凡胎的太医纵然是华佗转世也是束手无策。
满殿都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悲怆气氛,压得人胸口闷闷的透不过气来。
从始至终,玄珏一句话都没有说。
他就那么跪在地上,跪在张太后的榻前,紧紧攥着她的手。
陷入昏迷的张太后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呼唤,也不知从哪里来的气力,竟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玄珏大喜,忙叫太医过来瞧一瞧。
却听张太后低语道:“不必了,哀家的身子,哀家自己知道。都下去吧,哀家想和你,说会儿话。”
玄珏离张太后很近,他清楚的看见张太后的瞳孔已经散了,让太医再问诊也不过是白费功夫。
他应下了张太后的话,收敛自己悲怆神色,转过身去向众人道:“衿儿,四哥。你们都先下去吧,我陪着母后就好。”
潇潇不明就里,还唠叨着让太医赶紧去医治张太后。
玄玢与楚衿都看出了张太后回天乏术的事实,于是冲潇潇使了个眼色,带着她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