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词节选自诗经陈风泽陂
“小姐,夫人唤您用膳了!”
“小姐!今儿晚膳有您最爱吃的大猪蹄子!”
“小姐小姐!您快些起来吧!”
莞羽聒噪的叫喊声在我耳边炸裂,我实在懒得从榻上爬起来,但是又抵挡不了大猪蹄子的美味诱惑
没办法,那些香喷喷的美食对我有无限的诱惑力,所以即便从冬日里的暖榻上爬起来是一件比上刑还难的事,我也要硬着头皮逼自己起来。
这不,今儿个午饭我又吃了六碗米。
母亲含笑看我,生怕我吃不饱,又命厨娘去做了两道饭后甜点让我带回房里吃。
她今日看着我的眼神很奇怪,有几分不舍,还闪烁着泪光,我问她怎么了,她摇头不语。
还有两日我就要入宫了。爹爹说姑母在宫里,表兄也在宫里,我入宫后更能吃到许多从前没吃过的珍馐美味,我就这么盼望着,盼望着时间能过快一些。
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见过姑母了,只在表兄八岁生辰的时候爹爹带我入过宫一次,我那时候就已经吃的圆滚滚的了,姑母直夸我可爱,表兄闷闷的看起来并不爱说话的样子。
起初我以为,入宫就是在表兄和姑母家里住两天,和我去三姨娘和大舅父家里一样,住上个十天半个月,玩一玩就能回来。
直到入了宫,见惯了花花绿绿,红墙绿瓦,金碧银砖,尝便了美味珍馐,垂涎佳酿后,我问姑母我何时能回家。
姑母说入了帝苑城,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才知道,我再也不能回到爹娘的身边去了。
原来我入宫并非是小住一段时间,而是嫁入了宫中。
表兄成了我的夫君,姑母成了我的婆子,我和后宫里面住着的那些女人一样,都是表兄的妾室。
与她们不同的是,她们一早就知道自己入宫后的命运会是如何,一早就知道来了这地界就是要服侍表兄的,可我一概不知。
很长的一段时间,我甚至很恨爹娘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要将我送到宫里来,为什么要让我困在这四方天地里。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女人。
从小在家的时候,爹爹和母亲就很少让我去接触别家的女孩子。
他们总说我身份尊贵,和她们在一起玩是掉了身价。很久以后我才知道,原来他们怕的哪里是我和她们玩耍会自降身份?不过是担心她们那一张张没把门的嘴会说出伤害我的话罢了。
在这样一个以瘦为美的时代,我的身材与旁人格格不入,自然成为了众人议论的焦点。
可是爹娘从不在乎这些,在他们眼里看来,只要自己的女儿过得快乐,就胜过所有。
可入了宫,我就避免不了要和许多女人打交道。
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尤其是宫里的女人。
数不清的算计暗害,口舌是非,都在看不见的阴暗角落里候着你。
候着你放下警惕的时候,钻出来在你后背捅刀子。
不过庆幸的是,我并没有成为她们的目标。那些女人嫉妒暗害的,只会是尽得表兄宠爱的女子。
表兄对我是好,可那份好止于兄妹之间的关怀,并无越过这条界线,她们又哪里肯在我身上费工夫呢?
我的日子过得平平无奇,可要说起与我同住的楚衿,她的日子那可就热闹了。
在帝苑城里,她最得表兄宠爱。或者说,她独得表兄宠爱。
我自入宫第一日分去了昭纯宫后,姑母身旁的青竹嬷嬷就来提醒我,说楚衿正得圣宠难免跋扈,让我不要与她发生冲突。
我哪里有那样的闲心和她发生冲突呢?
我不过是看着她觉得有趣。
她今日和这个常在拌拌嘴,明日和那个贵人吵吵架,又或者和哪个嫔哪个妃大打出手,连皇后她都不放在眼里。
但我知道,她不是什么坏人。
那些折在她手上的女人,也不是什么无辜之人。
她们赶着来寻楚衿的晦气,她这么做,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说到底,我倒还挺喜欢她的性格的。
我俩同住,见面的次数最多,后来相熟了,她无事也会来我房中坐一坐。
自幼少与女人打交道的我,对她并没有设防。
她肯与我敞开心扉,我自也真心相待。
慢慢相处下来,彼此都觉得十分投机,故而也总有说不完的话。
她会陪着我去御膳房偷东西吃,也会在半夜瞧我吃撑了带我去御花园散步。
我们在昭纯宫的庭院里扎了个秋千,连莞羽都不愿推我荡秋千,可她却乐此不疲。
与她在一起,总让我觉得开心。
算是我入宫以后,为数不多的喜乐事了吧。
她叫我姐姐,我也真心将她当成妹妹看待。
后来她被人诬陷害死了百里皇后,姑母盛怒之下将她禁足,我拼尽全力想尽办法要去救她出来,我去姑母宫中求了半日,可姑母却所我傻,说她罪有应得,如今皇后也死了,是该我上位的时候了。
这些从来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替衿儿洗脱罪名。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了解她,她不会做出那样的事儿来。
于是我又去求表兄,表兄让我放心,他说他从来都没有半分怀疑过衿儿,自然也有法子还衿儿一个公道。
我看得出来他内心比我还要焦急,他那样护着衿儿,倒让我有些吃醋。
我吃醋的,并非是因为表兄护着衿儿,而是因为我内心也有一番蠢蠢欲动的悸动,我在想,会否有一日,也会有这样一个男子出现,无条件的信任我,守护我?
可我依然成为了皇帝的女人,即便没有夫妻之实,我也是皇帝的女人?还有什么指望呢?
这些寻常女子唾手可得的事儿,与我而言不过是一场虚妄罢了。
我从来都不敢奢望,当真会有这样一个男子出现在我的生命中。
更不敢奢望我能拥有和衿儿一样的爱情。
我知道,我这副模样,这样的身份,哪有男人敢爱我?
可偏偏,我却等来了这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