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十。
停了一天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并且有愈下愈大的趋势。
屋檐下滴落的雨水连成线，打在伞面上滴滴答答的，仿佛是奏乐一般的清脆悦耳。
叶云舒撑着伞，从台阶上走下去又走上来，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焦虑的气息。
“听说了吗？他们是来拜师林夫子的。”
“夫子让人进去了？”
“我听夫子院子里伺候的学长说，人家是拿了举荐信进去的。”
“举荐信？何人的举荐信？夫子竟然会给面子让他进去？”
“谁知道？但肯定不是一般人。”
要知道想拜在夫子名下的人可不是一两个，其中不乏皇亲重臣之后，可夫子依然连面都没有见，难道这些人的身份不够高吗？
“进去了也不一定能成，之前那个什么世子不也进了屋，最后还是灰溜溜离开的。”
“说的也是，夫子的弟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不过能进去也是本事了。”
“你瞧瞧那个小娘子穿的比我家的丫鬟还不如，破烂户而已，夫子怎么可能会收这样低贱的人做弟子？这样的人竟然也敢肖想？还不知道用的是什么卑劣的手段呢。”
叶云舒听到了这句话，顿时厉目扫向了说话的少年。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她说什么？”少年只见她眼神不善的看着自己，双唇翕动，却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我说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来。”
叶云舒撑着伞走向屋檐下说话的少年，下巴微抬，双目微沉，表情似笑非笑。
少年怒目而视，“你一个乡下丫头，竟然敢辱骂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爹是谁吗？”
“你爹难道是李刚？”
少年一愣，啥？
叶云舒偷偷抿笑，然后无辜的摊摊手，“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爹是谁，不过，郎君，我哪里有骂你啊？”
“怎么？怕了？”少年虚起眼睛，“刚刚不是你说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是我说的。”叶云舒大方承认，“可我没说是谁啊？郎君上赶着承认，可怨不着我。”
她话音一落，人群里边顿时传出低低的笑声来。
“你！”少年的脸都涨成了猪肝色，扬起手来作势要打。
“怎么，恼羞成怒要打我？”叶云舒仰头看着他，丝毫不惧，笑容狡黠，“这里可是府学，学院里难道是允许打人的吗？这么多人瞧着，可是想清楚了？”
有一人挡在了叶云舒的身前。
“不错。府学里岂能容你动手打人。”
“邓醒，你家再有权势，可在这府学里，大家都一样。院长说了，一视同仁，逞什么威风！”
少年仰着脖子，轻蔑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打她，我还怕脏了我的手！”
叶云舒微微皱着眉头，最讨厌说这句话的人了，一点也不尊重女性。
她沉了脸，“邓郎君想必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家中也肯定是没有女眷的，不然你说这话的时候你的祖母，母亲，姊妹，甚至于你的妻子女儿可都囊括在内了，如果有的话，这不就是对长辈不敬，对手足不亲吗？邓郎君，你说呢？”
邓醒第一次遇见这么伶牙俐齿的小娘子，指着叶云舒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真是后悔，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怎么就没学学怎么骂人？
这时候，肖明廷和林夫子都从屋里出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肖明廷对着林夫子弯腰拱手行礼，然后抬起头来，寻找叶云舒的身影。
“明廷！我在这里！”叶云舒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肖明廷瞧见了她，微微一笑，又转头和夫子说起话来。
“这是……成了？”
“不会吧？他真的拜入了夫子门下？”
“那么多人……夫子怎么会收下他了呢？”
叶云舒撑着伞跑回到了肖明廷的旁边，学子们也一个个的凑过去看热闹，只有邓醒站在原地，他也想去看看，可之前说了他们会被扫地出门，而且刚刚才被叶云舒奚落了，这会儿凑上去太没有面子。
“哼！”邓醒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你落后太多，三日后就来院里报到，不可迟到。”林夫子说完，递给了肖明廷一张纸，上面似乎写着不少的书名。
叶云舒也是第一次见林夫子，和自己想象的实在是差了太多。
说是白老爷的师兄，可林夫子瞧着得有五十多岁了，留着长长的胡子，鬓角霜白。
肖明廷作揖，“多谢先生。”
林夫子点点头，抬眸看着面前黑压压凑热闹的学生，沉声道：“你们今日的课业都完成了？”
众人顿时作鸟兽散，拥挤的屋檐一下子就空了下来。
林夫子淡淡的扫了一眼叶云舒，一句话没说，又回了屋。
叶云舒一边撑着伞往外走，一边问：“林夫子收下你了？”
“是。”
叶云舒喜上眉梢，“那要准备拜师礼吗？”
“要。”肖明廷点头，“不过先生说了，不拘于俗礼，随意一些就行。”
叶云舒点头想了想，“那就送香皂好了，家里还留了两块品相不错的，都送给先生，嗯……再挑一些其他的……明天去逛逛先。”
肖明廷也觉得合适，点头，“好，听你的。”
“刚刚夫子是说三日后就得进府学吗？”
“对。”肖明廷微微拧眉，“所以我得尽快准备好。”
最开始他们打算的还是今年八月来呢，这次来也只是打算问问消息，谁能想到竟然会就这么进了府学。
虽然有点猝不及防，但更多的还是高兴。
“桃水村那边你就别回去了，一来一回的耽误时间。”叶云舒垂眸想了片刻，“你写张单子，我回去取了给你送来。先把夫子要求的东西准备好，对了，府学可有学舍？”
“有。”
“有就好。还得给你准备给你准备新的衣裳鞋袜，还有什么？碗，盆，这些用不用啊？这么多东西，明天一天能买的过来吗？”
肖明廷看她操心的快像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了，轻笑着拉住了她的手。
“云舒，有三天的时间呢，不着急的。”
叶云舒被他这么拉着手，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云舒，我现在要进府学了，恐怕得等到端午才有空能回趟桃水村。”
叶云舒心中生出一股失落感，但随即又被她掐灭了。
“这是好事情，你在书院里好好念书，我呢好好做我的生意，咱们各自发展，各自努力，我还等着你将来飞黄腾达来庇佑我呢。”
肖明廷眉目温柔，“你放心，会有那么一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