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她走得突然,我知道你很伤心的,可现在老爷这幅模样,家里能撑得起事的男人也就只有你了,你好歹应该打起精神,将姐姐的后事料理了。”
阳光从紧闭的窗子外透进来,在床榻上洒下一片融融的暖意,双碧的脸也被这光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色彩,平日里最常见的那抹清冷便化去了不少,倒凭白添上了几丝柔美来,连双恬静的眼睛似乎都闪动着妩媚的光。
周豫丰本还在伤心,现在被这双眼睛一盯,倒有些痴了,两手情不自禁在双碧的腰上又环紧了一些,脑袋蹭着她的胸口,轻轻地摩挲。
“母亲,也算是解脱了,”他一只手勾上去,越过双碧的肩膀,去抚摸她后颈细腻的皮肤,“我知道,她一直都讨厌这个家,一直都想逃离这里,只是,她已经被绑住了腿脚,飞得再高,终究会被扯回来,所以只能认命。可是碧儿,”周豫丰抬起眼角,去看双碧的脸,她的眉毛又轻又细,就像一缕浅淡的烟,随时会消散一般,“碧儿,我们不必如此的,我虽然不成器,但好歹也读了几年书,你跟着我,我定不会让你吃苦,至少,不会让你委屈做小,去受那些闲气。”
“老爷他待我也算是很好的。”
许久之后,双碧放缓声音,说出这么一句话来,周豫丰身子一紧,在她面前坐端正了,仔细端详那双仿佛总是蒙着一层雾气的眼睛,“碧儿,难道,你对他还有余情?”
“怎会?”双碧蹙了蹙眉尖,似是在想要如何回答才宽慰到眼前人,可是还没有说话,唇瓣便被堵上了。
“碧儿,除了我,你心里不能有别人,谁都不可以。”周豫丰气喘吁吁松开她时这么说道。
双碧叹了口气,指尖磨蹭着在周豫丰胸前打了个旋,眼角忽然朝上抬了一抬,盯住他黑如点墨的眼睛,“豫丰,你说今天,翠微为什么不把昨晚的事情说出来?她昨晚分明看到了你来我这儿,今早还专门到我房里说了不少风凉话,暗示她抓住了我们两个的把柄。”
“我也不懂,”周豫丰将双碧抱在怀中,“二姨太这个人嘴巴一向最不饶人,可是这么多年了,却也从未见她苛待过谁,我小的时候,她待我也是很不错的,并没有因为与母亲关系不睦,就迁怒于我。”
“所以说翠微是个好人咯?”双碧枕在他的肩窝,指尖漫不经心玩弄着一根发丝,有一搭没一搭地道,“豫丰,你这次到镇子上去,有没有听到看到什么好玩的?”
“好玩的我不都给你买回来了吗?”
“不是那些,”双碧摇头,眼睛里似乎有光,像碧涛一般闪过,“镇子上就没有什么新鲜事儿?我成日被困在这所宅子里,觉得自己都快要变成这地上的一块砖,屋顶的一片瓦,透着股死气,连呼吸都不会了似的。”
周豫丰见她神情有些郁郁的,便在她小巧的鼻子上捏了一把,轻笑了一声,“方才让你跟我走,你还不情不愿的,现在倒说这些,”说完,见双碧眉头蹙了起来,便趴在她耳边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不说,是怕吓到你,倒不是为了别的。”
双碧扭头看他,浓密的睫毛闪动了几下,“镇子上出事了?杀人?强盗?”
周豫丰垂下眼睛,下眼线变成两条平直的线,呼吸里带着一点迟缓,似乎还在犹豫要不要将事情说出来,可是,他终于在双双碧期待的目光中投降了,沉声道,“不是,杀人越货也不是什么罕事,这一次,可是让衙门都紧张起来的大事。”
双碧在他胳膊上轻轻拧了一把,“别卖关子了,快说。”
“你听说过陆惊鸿吗?”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周豫丰又一次将声音放低了,好像生怕被其他人听去了一般。
“那个来去无踪的江洋大盗?我看到过官府贴出的通缉令,上面说他在四年内已经偷了十几家大户,而且而且还”
“灭门,”周豫丰代她把话说完,“偷人钱财倒也罢了,还要杀人全家,这陆惊鸿莫不是疯子?听说,他杀人的手法残忍至极,成人便砍人头颅,孩子则扔进灶中,活活烤死”
“别说了,”双碧的声音颤了几下,瑟缩着躲进周豫丰的怀里,颤着嗓子道,“吓死人了,快别说了。”
周豫丰觉得她这幅样子可爱得很,于是又在她唇上轻啄了一下,“还不是你逼着我说的,现在又怕了,怪谁?”
“没让你说这些个杀人的细节,”双碧嗔了他一句,“陆惊鸿上次在济州犯过那桩灭门案后,已半载没有出现,衙门的人为何现在忽然如临大敌了?”
“因为有人看见陆惊鸿出现在咱们镇子周遭,”说完这句话,周豫丰便又去仔细看双碧的脸,她这个人,平日里未免太过沉静了些,现在略微被吓得露出一点真性情,便让他觉得弥足珍贵,“又吓着了?”
双碧的眼睛似乎有一时间的失神,不过很快,光彩重新回归,她扯着周豫丰的袖子问,“我听别人说,陆惊鸿来无影去无踪,而且一出手就是灭人满门,所以见过他真面目的人都已经死了,又怎么会有人在镇子上见过他呢?”
周豫丰一只手伸上来覆她的手背,在上面轻柔地摩挲,“这事也是巧了,济州那户人家其实是留下了一个活口的,那幸存的小厮当时靠装死躲过了一劫,所以他也是世上唯一一个见过陆惊鸿真面目的人。这次,就是这人在咱们镇子上发现了陆惊鸿,不过据他所说,他只是远远一瞥,也说不准自己看到的到底是不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江洋大盗。”
说完,见双碧有些呆呆的,似是又被吓到了,于是忙用手捧她的脸,在上面小鸡啄米似的轻啜着,“好了好了,就知道你怕这些,咱们不说了,省得你晚上发噩梦睡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