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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纷纷朝后弹去,穆瘸子退了几步,却觉得身子被一人挡住,回头看时,高兴得眼睛都亮了,“小午,赵公子,你们回来了。”
宝田也围上来,拉住赵子迈上上下下看了几遍,见他胳膊腿俱全,嘴巴鼻子眉毛都在,激动得差点掉泪,不过还没哭出声,嘴巴就先被穆小午捂上了。
“阿恩的娘又病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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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走的这几天,贡布就没有安宁过,人一个接一个地死,都是被吊在卧佛的胳膊上,也找不出是谁干的。不过死的这些人,倒也都不是太冤枉,没有一个好人,素缇你们是知道的,昨天死的那,是个采花大盗,糟蹋过不少姑娘。今天这个阿忠,是个杀羊的,据说,一喝醉酒,就掂着刀去折磨羊圈里的羊,活剥羊皮,割耳朵之类的事可没少做。”
穆瘸子絮絮叨叨,一边用手挡着树叶上滴落下来的雨水,一边去拔那只陷在稀泥里的脚,真腊的雨水总是丰沛的,阿恩住的这座雨林,更是储水的好地方,树叶上,草茎里,泥土中,全部含着水,水雾蒙蒙,似乎将人心都浸得濡湿一片,怎么都晴不起来。
“我和宝田也打听到了一些阿恩的事情,这孩子和他娘受人排挤,倒也不是完全因为他们的身份,”他顿了一下,望向前方,阿恩的屋子就在不远的地方,被枝叶遮挡着,只露出一角浅浅的灰白,看不真切,穆瘸子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慢慢道,“他小时候是很怪的。”
怎么个怪法,或许,是因为他四岁的时候,曾经当着一同玩耍的小伙伴的面,剥掉了一只双头蛇的蛇皮,将它当做成腰带缠在腰间,四处炫耀。
或许,是因为他意识到他人的疏远的时候,开始慢慢敛起锋芒,但是那双乌黑的眸子,还总是在张翕之间泄露出他心底同样的玄色。
他也许并没有做什么,也许做了,但不管如何,在人们心里,他做了很多很多,很多不为人知的事情,通过丰富的没有止境的想象,全部投射到他的身上。
一串雨水从叶片间滴落下来,钻到穆小午的领口中,头顶的树叶激烈地晃动,因为一阵盘旋而过的疾风。
“有猎户在林子里挖出过骨头,动物的,妖怪的,都是受尽折磨才被杀害掩埋的。他们去质问过阿恩,但是那孩子不承认是自己做的,后来,他娘站出来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猎户们才罢休了。包括这一次,死了三个人,自然也有人怀疑他,可是安实坚持认为,阿恩救了素缇,所以绝不可能是杀人凶手,不允许任何人找那孩子的麻烦。”
穆瘸子舔了一下嘴唇,“其他人都听了安实的,我想着你走进迷雾前说的话,便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和宝田偷偷藏在林子里,监视那孩子来着。”
又一阵风从林子上方呼啸而过,里面依稀夹杂着低沉的虎啸。穆小午猛地抬起头望向远处,树影斑驳,她仿佛看见那些层叠的树干中,出现了一只斑斓猛虎,踩踏着地上的枯枝败叶,在上面压出粗糙的爪印,目露寒光,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她揉揉眼睛,前面什么都没有,树影婆娑,枝叶纷披,里面却并未藏着一只威风凛凛的百兽之王。
“别看了,没什么老虎,”穆瘸子满不在乎笑了一下,“这声音经常出现,一开始,我和宝田也会被吓到,后来发现,根本就是纸糊的老虎,虚张声势。”
穆小午蹙着眉看他,“这声音我也听到过,就是因为它,我和子迈才到迷雾中去的,可也是一无所获,”她轻咬嘴唇,凝神考虑半晌,又对穆瘸子道,“你们监视阿恩,可曾发现什么异常了吗?”
穆瘸子噘着嘴摇头,“说来也怪,每次我和宝田到林子中来,就总有别的事情将我们引开,比如,虎啸,再比如,”他干笑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接着说,“我和宝田还会在这片林子里迷路,有一次左转右转都找不到方向,费了半天劲才找到阿恩家。”
“迷路。”穆小午轻声说出这两个字,觉得手指被掐了一下,扭头去看旁边的赵子迈时,见他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便冲他心领神会地一笑。
“所以你们什么也没发现?”
“没有,”宝田将话接过来,他垫着脚,用一只手帮赵子迈挡住上方滑下来的雨滴,一边冲穆小午道,“不过阿恩真的挺可怜的,他娘那副样子,他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也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孔雀胆不管用了?”
宝田轻叹一口气,“身体另说,但是这里,”他指指自己的脑袋,轻轻摇头,“她好像有点糊涂了,一直在发抖,蜷在角落里,总说有人要害她。穆姑娘,我以前听人说,人要死的时候,会看到黑白无常来接自己,你说,阿恩的娘这么怕,是不是也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呸呸呸,你怎么知道人家要死了,小孩子别乱说话。”
穆瘸子照宝田脑袋顶拍了一下,拍得他缩起脖子,吐了吐舌头,“身子臭成那样,精神看起来很不济,还能有多少日子?”
“子迈,你在想什么?”穆小午见赵子迈抿着嘴唇发呆,笑了一下,偏头看他。
“没什么,”他摇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自责,“方才好像想起了什么,但是那个念头一闪而过,就像小鸟一样,一下子飞走了,再想去追,却怎么都追不上了。”
记忆就像流沙,越想抓就越抓不住,这感觉,她懂。于是盯住赵子迈的眼睛,温温柔柔地一笑,“别焦急,记不起也没什么的,过段时间,说不定小鸟就自己飞回来了。”
“别鸟不鸟的了,”穆瘸子最看不得这两人肉麻,手朝前一指,目光穿透层枝叠叶,“阿恩的娘好像真的没熬过去这一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