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源世界里,白玉骸骨已拼凑完成。
自头骨归位后,整具骸骨如获新生,色泽洁白无瑕,更为晶莹剔透了。通体散发的白色神光,柔和而朦胧,如同一件完美无暇的稀世珍宝,令人片刻也无法移开视线。
“我已将你的骨骼凑齐了,下一步,你打算做什么?”
慕风趁地牢无人,进入本源世界,见了完整的骸骨,好奇问道。
骸骨闻言,伸手指了指身旁棺椁中的女子:“我要与她合为一体。”
这一次传来的不再是微弱的意识,而是清晰的女子话音,与自己当年在遥山被她反噬后,几次在脑中听见的声音如出一辙。慕风听了这话,警觉道:“你和她合为一体,会发生什么?你会复活么?”
骸骨摇了摇头,迟疑着开口:“复活还不能。”
慕风试探道:“还需要什么?”
骸骨却不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沉默着爬入棺椁里,缓缓躺下,棺中白芒闪过,瞬间整具骨骼没入躺在棺椁里的女子体内。
慕风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知为什么,竟没有出手阻止。
静静站在棺椁旁等了半晌,见棺内女子没有丝毫反应,慕风转身正要离开,却在此时,熟悉的女子声再次在身后响起。
“你不是还有问题想问我么?”
慕风迅速回头,只见那躺在棺中的白衫女子不知何时已站了起来,目光仍有些空洞,神情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高深。
面前的她脸色惨白,身躯若影若现,似实而虚。看来正如她所言,仅仅是骸骨与肉身融合,还不足以让她彻底归来。
只是,她的模样的确与她一样,若说有何差别,也就是气质神态稍有不同罢了。
慕风停住脚步,回想起自己灵魂数次回到亿万年前进入她躯体之后的经历。
“我想知道,亿万年前,昀天为什么要杀你。”
女子闻言,凝神思索了片刻,似在回忆尘封已久的往事。良久,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话音带有几分飘渺,周身往外散发着神圣庄严,不容侵犯的气息。让人望而生畏。竟与慕风几次回到亿万年前所见的她十分不同。
难道这就是她觉醒后的模样?
疑惑间,女子的话音已悠悠飘入耳中。
“我遭人陷害,犯下弥天大罪,沦为灭世之妖。“
“是谁陷害你?你为什么会成为妖?”
这一段正是她不曾经历的,或许也是离殊之死最为关键的所在。慕风满腹好奇等待着她的回答。却见她神情有一瞬的恍惚,似乎再次陷入某种回忆之中,一双清澈通透的美眸之中隐隐映照出斑驳而愤怒的火光。
“此事说来话长了,不如让我从头说起,将前因后果对你一一道明。”
女子低叹一声,幽然开口道:“我乃天道,名为离殊。亿万年前中土世界初成时,我自人界东海伏琅山孕育而生。”
见慕风神色诧异,欲言又止的模样,离殊解释道:“每一个世界皆有天与地,地面上生存着凡人、野兽、妖魔等亿万生灵,天上亦有诸神,世人皆以为众神便是这世界的至高点。事实上,这只是表象。在诸神的背后,每一个世界还有一位创世神。”
离殊深深看了慕风一眼,接着道:“中土世界的创世神,对于存在于这个世界里的众生而言是至高无上的主宰者,换言之,他可以在这个世界里为所欲为。所谓的众生与诸神,于他而言皆如蝼蚁。过于集中的权力难免滋生阴暗,随着旷日经年的岁月累积,创世神也未必能维持初心,对待天下生灵保持应有的无私公正。因此,每一个世界完善之初,都会自天地间自然孕育出天道。”
“天道代表着众生意志,拥有凌驾于创世神之上的力量灭世之力。一旦创世神背离正道堕入黑暗,将会对整个世界造成毁灭性的破坏,此时天道便会出现,抹杀创世神。”
“正因有了天道的制衡,创世神有所忌惮,一个世界才能在两极势力下平衡发展。”
慕风闻言,想到世人皆称离殊为妖邪,一时疑惑:“天道一定代表正义,不会因私心而堕入阴暗么?”
“天道无情。”
离殊直视着慕风,眼神有一瞬的闪烁:“无情无欲也无心,自是公正无私的。即便因缘巧合堕入邪道那也是极为罕见之事。”
说到此处,离殊长叹一声:“亿万年前,我尚在孕育之中,重霄觊觎我的力量,试图在我未成形时将我吞噬,昀天获悉此事,在伏琅山将重霄打入时空裂缝。当时,两方力量的冲击,毁了伏琅山,而我也遭到波及,尚未觉醒便提前出世,以至于神智不清,柔弱有如孩童。”
“昀天在我神智不清时,对我做出逾越之事,又将我带回神界娶我为妻”
离殊的眸中再次染上怒意,飘渺的话音也因情绪的起伏带有几分颤抖:“这倒罢了。神界那卑微的侍女,趁我尚未清醒,灵智不全,不知自己身怀有孕,腹中饥饿难耐时,哄骗我去凡间吞食了数十座城镇村庄”
“身为天道,行此悖离苍生之事,逐渐令我堕落为妖,这世上,谁都可以为妖,只有我万万不能。此后,我便遭到众生的背叛与围剿,直至昀天在我即将觉醒时亲手将我杀死”
“他为什么要杀你?他知道你有孕在身的事么?”
慕风再次问出心中最为在意的问题,看向离殊的目光期待中带着一丝恐惧。期待事实的真相,却又生恐这真相会令她大失所望。
“他若不杀我,当我彻底觉醒后,这世上便无人能除去我。天道化妖,众生皆不可接受,何况怕我再去吞食更多生灵,自然是要除之而后快。”
离殊淡淡回答,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痛痒的事:“至于那个孩子我从未打算让他知晓。他趁人之危,不配拥有我的孩子。”
“你隐瞒了有孕之事,却因此害死了一个无辜弱小的未出世的婴儿。”
慕风喃喃道,眼前再度浮现出那粉雕玉琢的男童模样,精美绝伦的小脸,一双暗紫色绝美的眸子里隐隐有金色流光,与昀天一模一样。他就这么夭折了。
只觉阵阵揪心,慕风陷入沉默,不多言语。却听离殊嗤笑一声。
“此事,你也有责。我一再抗拒他,干扰你,也抵挡不住你对他的痴迷,若非如此,我又怎会有了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存在的,有何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