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不久之前,他们一起在摩天轮里,他也是这样看着对面的她。
她满脸的表情都透着不情愿,但是生动活泼,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旋转木马上,他心跳狂热,她就在他怀里,温暖而幸福。
“你说话啊!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变成这副样子?”许是沉默了太久,陆沁终于忍不住了,声音很急。
郑凌瀚的思绪被拉回,他的视线定落在陆沁的脸上,受损的声带,每次开口说话,都会痛苦难忍,“陆沁,你还记得唐子伦吧?”
“你……怎么知道他?”听到唐子伦,陆沁瞪大了眼睛,戒备的瞪着郑凌瀚。
迎着她戒备的目光,他轻声叹息:“傻姑娘,还不明白?我是他幕后的老板。”
“你说什么?”陆沁不敢置信的看着郑凌瀚,声音颤抖,消化着他的话。
唐子伦背后是一个组织,而郑凌瀚如果是老板的话,那不是说明,很多受苦受难被骗财又骗感情的女人的不幸,都是他这个罪魁祸首造成的?
“第一次尝到甜头的时候,我十八岁,那年我妹妹生病了,为了帮她治病,我利用自己的脸,骗了一个护士,她很快被我的甜言蜜语,坠入情网,帮我妹妹垫付了医药费……”
郑凌瀚开始回忆他的过往。
陆沁听着这些话,脸色愈发的冷。
“那个护士被我分手的时候,受不了刺激,居然吞了药要用自己来逼我和她复合。后来,我要求她每个月支付我工资,我就不抛弃她。她居然答应了。那个时候的我,觉得女人,真是愚蠢的生物。之后,我有了一个灵感,将目标放在一些有钱女人群体上,很快,我又尝到了甜头……”
“之后,我有了本钱,就创办了一个集团,专门找一些有出众长相但生活质量挫败的男人加入,经过培训,让他们为我所用,就这样,一点点壮大,我拥有了权利和财富之后,我开始想要的更多,娱乐圈是个好地方,于是我就将目标放在了娱乐圈上。”
陆沁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不敢置信,变成了厌恶。
“你啊,真的是个例外,如果没有喜欢上了你,你背后那个男人,就不会对我出手,我也就不会下场这悲惨……”郑凌瀚说到这里,面露痛苦,“可我居然莫名的不恨你了,陆沁,居然还是很喜欢你,看到你就这样在我面前,你哪怕厌恶的看着我,我还是喜欢你,我其实不是一个恋爱脑,但我把唯一干净的心给了你。”
“别说了,你这种恶心透顶的人!”陆沁瞪着郑凌瀚咬着牙。
“对啊,我这种恶心透顶的人,好在我已经受到了制裁,以后,再也不会为非作歹了,陆沁,那天篝火晚会的事,我欠你一句抱歉,你不原谅我没关系,这句抱歉,我其实早就想说给你听……”
“原来那天的事是你安排的!卑鄙无耻!”想到那天那个肥头大耳的男人,陆沁就恶心的想吐。
此刻又听到郑凌瀚说抱歉,如果不是有阻碍物,她真的会忍不住爆打他一顿。
“说出来了,真好啊,有种解脱的感觉,只是还是有些遗憾,如果你也喜欢我,只有一点点的喜欢,也足够了……”郑凌瀚想起那天他胃痛,醒来的时候,有个身影在他的厨房里忙活着。
那一刻,好像他的世界突然被人点亮了。
那个女孩,浑身都带着烟火气,她熬了蔬菜面糊糊,味道很淡很淡,但是却很温暖。
在他的记忆里,只有挨饿受冻遭人殴打,被人唾弃。
哪怕多年后,他靠着不光彩的手段获得了财富地位,他的骨子里依然是自卑的黑暗的。
她就好像是一束光,简单而明亮的照耀着他。
那一刻的他,又清楚的知道,她不该沾的,唐子伦是她送进去的,自己的妹妹因为唐子伦每日以泪洗面,他答应了妹妹要给唐子伦报仇的。
他逼迫自己对她狠心,下定决心毁了她。
可时至今日他才醒悟,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得到爱,哪怕是飞蛾扑火。
从他开始有了软肋,有了喜欢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败了。
陆余是很强大,但如果不是自己给了他软肋,也没可能那么快让陆余查到那么多东西。
他的失败,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但他此刻却并不后悔。
如果可以,谁天生想要去当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也想过一过正常人的日子,有个温暖的家庭。
妻子会熬蔬菜面糊糊给他喝,她的手艺可以不用多好,只要每天他回到家,她给他一个拥抱,他会把她捧在手心,勾画着未来,生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你这种人,永远也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喜欢。”陆沁冷冷的看着郑凌瀚,双眸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
她只要一想起这个人毁了无数个好姑娘,就觉得他实在可憎。
“你会有放出来的那天吗?”陆沁在临走之前,突然问了句。
郑凌瀚似乎没料到她会问这个。
“怎么?我出来的那天,你要去接我吗?”他带着几分笑意的看着她,或许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那双眸子里,透着乞求的期待。
陆沁虽然很容易心软,这一刻却忽略了那乞求的目光,冷冷的看着他,每一个字都将他的心刺出千疮百孔:“如果是你的尸体的话,我不介意帮你收拾!”
最绝情的话,莫过于,她竟这样盼着他死。
“陆沁,你狠心的时候,是真的狠心。”他忍着绞痛,双目有些模糊的看着她。
陆沁整理着衣服,她要离开了,“郑凌瀚,我们不会再相见。”
“嗯,不会再见了。”他的眼眶终于有滚烫的东西掉落,那是他从小到大第二次掉泪,第一次,是他妹妹快救不活的那次。
陆沁头也不回的离开,她的背影,像一阵决绝的风,风过无痕。
郑凌瀚的心却彻底破碎了,再也无法拼凑。
死亡或许并不可怕,当一个人找不到活下去的支撑的时候,好像自然而然的,就不再去挣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