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漫微微愣住,心中大概有了个模糊的念想,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
“我能有什么意思,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骆知行翻了个身,仰躺在床榻上,不再看向苏漫,嘴里的声音也哼哼唧唧的开始变低,“我们总在顾忌些有的没的,可是显然有人是毫无顾忌,这百姓的死活是完全与他毫不相干,只要能坐到那个位置上面,哪些人会死,哪些人会活又有什么打紧。”
苏漫坐在原处没有说话,心中大概有了些模糊的概念。
这京中能有这种能力的人,想来就只剩下三皇子了。
这倒是不令人觉得意外,三皇子陈念宏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她心中也是明白的很,梦境中的那些事情,倒是足够她看清楚这个人了。
苏漫还想再问些什么,可是很显然,床榻上的人不想再开口说话了,这会儿甚至连脑袋都蒙在了被子里头了。
不过能够知道这些也算是足够多了,外面究竟是个什么情景,她心里也有了大概的思量。
“哎,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苏漫闻声回头,就看到沈易知晃晃悠悠的迈进门来。
“这人命硬的很,瞧着就是个孤独终老的面相,所以这会儿指定死不了,你大可放心。”
沈易知以为苏漫是担心骆知行的伤势才一早就过来的,便开口劝慰道:“你不是也看过了,那刀伤虽然看着吓人,实际也没有伤到骨头,更不用说肺腑了,没什么大事儿。”
苏漫含糊的嗯了一声,又侧头看了眼床榻上蒙的严严实实的那个鼓包,思量了片刻开口问道:“起义军已经快要到达京城了吧,你确定不去与他们汇合吗?”
沈易知闻言倒是没有露出多少意外的神色,随意的拉了把圆凳坐在了苏漫的对面,啧了一声,道:“怕是走不了了,现在连你都知道京城外头的事儿了,估计黄圈圈里头的那位也不至于瞎到现在,再有个两三天援军应该就到京城了。”
“这么快?”苏漫有些吃惊,虽然陆衍嘱咐她这些日子不要到处乱走,可是她总觉得这人是有些危言耸听,可这会儿听了沈易知的话,才明白,战争是真的迫在眉睫了。
“你就这么留在京城中,真的没有关系么?”苏漫皱眉,“这主帅都不在军中,不与那些将士同吃同住,将来你又怎么才能得军心,顺利称帝?”
“你这小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还知道要与将士同吃同住稳定军心,这权谋剧可是没少看吧。”沈易知似笑非笑。
苏漫懒得跟他逗贫,啧了一声,道:“你这人真是正经不过三句话,我与你好好说话,你又跟我扯淡。”她下意识的拉着凳子往后退了退,“说实话,我也只是胡诌而已,什么战术什么军心我是丁点都不懂的。”
苏漫说这话的时候,双眼盯着沈易知,片刻都没有挪开:“我从来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圣人,看不了天下百姓那么远,我能看到的就只有眼前的这丁点东西。”她微微抬了抬下巴,往床榻的方向点了点,“还有眼前的这点人。”
沈易知顺着她的动作往后偏了偏头,嗤的一声轻笑了起来:“瞧你这话说的,像是要将自己摘个干净一样,你可要明白,他们这些人,可都是因为你才上了我这艘贼船的。”
苏漫瞬间噎住。
他说的没错,若是没有她,想来苏家,陆衍都不会这般轻易的相信沈易知。
而自己信任他,也不过是因为这人与自己一样都是穿越过来的,再加上苏家当时的处境所迫
不过说来说去,到底是自己的责任。
沈易知看着苏漫脸色变换,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你这人,简直就是个矛盾综合体,一会儿豪气万丈,一会儿又混吃等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有什么孪生姐妹呢。”
苏漫抿了唇,沈易知这一句的确是切中了要害。
她就是一个不停变换的矛盾综合体。
沈易知见苏漫不说话,轻叹一声,继续说道:“你也不要想这么多,我知道你心中一直有结,想要破除魔障,可又无计可施,我承认我也算是趁人之危,可我虽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至于是什么奸邪小人吧。”
“少说这些鬼话哄骗我家小姑娘,就你,十句话里都没有半句真话,还敢说什么不是小人,嘶”
钻在被子里许久没有出声的骆知行呼的一下从床榻上坐了起来。可能是他的动作实在是太大,扯动了背后的伤口,话还没有说完,就龇牙咧嘴的伸手去揉肩膀。
沈易知瞧着他的动作好笑,忍不住弯着眼睛出声问道:“骆门主这话说的倒是有意思了,在下自认待人真诚,你又从哪里看出贫道满嘴胡言了?”
“你听听你,说话都开始颠三倒四不知所谓了,一会儿在下一会儿贫道,怕是你自己都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罢,沈公子。”骆知行掀开盖在腿上的被子,连鞋子都没有穿,就这么踩着白色的绫袜几步晃到沈易知的身前,怒声道:“我家小丫头虽然不怎么灵光,可是我们都不是吃素的,你不要觉得我们如今行事都是为了你,若不是”
骆知行声音卡主了,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似是要喷出火来。
相比他的满脸怒火,沈易知却仍是那一副笑吟吟的模样,他缓缓地抬起手,轻轻拍了拍骆知行并未受伤的肩膀,浅笑道:“骆门主不要这般激动,保重身体要紧。”
骆知行还想说什么,眼角瞟向端坐在一旁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的苏漫,咬着牙将满肚子的话都咽了回去,半晌只憋出一句:“我不管你是不是什么废太子的遗孤,若是将来你敢对苏家,对我师弟不利,就算你躲在皇宫大内,我也能闯进去割了你的狗头!”
“门主这话贫道一定铭记在心,片刻也不敢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