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南方武林用来安置北方朋友的一座三进大院之中。
北方拳门的一众师门徒弟都回到了这里。
而在听到了陈希象那句“一力破之”的话语之后。
院中的宫宝田、李存义、车毅斋三个老前辈全都沉默互相对视了片刻。
这时候。
宫宝田沉声说话了:
“江湖毕竟不单单只是打打杀杀,还是人情世故,陈师弟你年纪轻,对于南北武林的矛盾,能说出以力破之这样单纯的话来,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要具体做起来,何其艰难。”
李存义、车毅斋两人都是面色没表情。
而以尚云祥的聪智,也都想到了那句“以力破之”是什么意思,心下也是有些惴然。
南北武林加起来,那可就是整个江湖了。
以力破之。
是想要一人担下这千古武林的多少代恩怨吗?
即便陈希象在他们心中已经被敬畏如神明,可这话毕竟也大了些。
反倒是宫二在一旁眸光熠熠的注视着院中陈希象,心中自语道:
“我这次倒觉得是爹小看人家了。”
作为亲自被陈希象从近百人刀剑绝境中救出的当事人,宫二切身体验到了这年轻师叔的不可思议之修为。
而薛颠则是死心塌地的相信陈希象,道:“师叔,这话可不能这么说,别人不行,未必我师父就不行。”
宫宝田面色仍旧未变,却是早有下文,道:
“这话儿倒也没错,但是想要让南方的朋友服气,得咱自己门里的人也相信希象真有这个本事。”
他呼出了一口气,背着手出来,道:
“这活儿只能我来了,师弟,你过手要是赢了我,咱门里的人,就能先服了你,你再去主持这件大事,便是名正言顺了。”
听到这话,车毅斋便心中叹息,这活儿确实得宫宝田来。
一个门里,有人做面子,就有人做里子。
李存义是形意八卦门的掌门人,不管在门外还是门里,他都不能输,不然形意八卦门这招牌就要倒了。
陈希象看着面前这个被妖拳划分为六拳王之一的师兄,轻声道:
“可。”
这世上,每一个能达到丹劲的高手,都是极其强大的,已经成为了古往今来人类最巅峰的一批人之一。
而宫宝田还是负责给师兄李存义接挑战,维持门派颜面的人,武功如何,不用多说了。
院中,小辈们看着居然两位辈分极高的长辈要较量起来了。
除了尚云祥、薛颠几人外,其他都是宫宝田、李存义的徒子徒孙,譬如傅剑秋,唐维禄等人,各自都面色紧张起来。
“这,到底谁能赢?”
“看你说的,陈师叔放言要以力整合武林,化解南北恩怨,要是连宫师叔这一关都过不了的话”
宫二在一旁默默看着,心里轻轻叫了一声:
“爹,你可别出事”
院中两人相隔三丈。
陈希象语气十分平静,似乎闲坐聊天一般,道:
“师兄出手吧。”
哗啦
宫宝田面无表情一个垫步,五指张开似掌,而后骤然捏锤,掌心一握之间,面前空气旋转,整个人都化作了一条老龙一般游了过来。
起手就是一个形意抱架,而后化为八卦的“子午针”。
霎时。
宫宝田这一发劲之下,空气中气流呼啸翻滚。
形意的刚猛!
八卦的阴柔!
在宫宝田身上形成了一股十分怪异却协调的意境。
这一瞬间许多弟子看在眼中,只觉得一股极其别扭的冲击感影响心灵,感觉头脑都发晕,有种想吐血的感觉。
一看见宫宝田的这一起手,车毅斋心中就是感慨:师弟的刚柔变化,已然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再给他几年,一定会进入孙禄堂的那个境界。
孙禄堂就是兼修了八卦、形意、太极等百家拳术,最后融会贯通,将劲力炼入了罡劲。
不过,在大街上的时候他们和徒弟们都已经发现了。
陈希象早就进入了这个境界。
论境界,要比宫宝田更深厚一层。
所以不光是车毅斋,李存义与尚云祥、薛颠都想看陈希象到底该如何打败宫宝田,用什么样的手段,能真正折服他们所有人。
就是这所有人一眼望去的电闪间。
在宫宝田攻过来的刹那。
陈希象整个人动了。
他似乎没有用身体任何一个地方发劲,也没有肌肉骨骼的颤动,却是在那一刹那间,人消失在了原地,其实是这些普通弟子的视线跟不上陈希象动身的那一电闪间的速度。
但即便是李存义、车毅斋、尚云祥几个人也都是霎时眼神微变。
因为他们那一瞬看到了
陈希象那一霎的行动太快,在几丈之间,影子都在飞快晃动,最后在他们眼中都造成了错觉,好像陈希象是大白天出现的鬼神,身下无影。
这速度快到了不可思议。
呜呜呜
一掌前递,捏成手刀,电闪间就划破了面前空气。
罡气如刀,直接就切向了宫宝田的手腕。
八卦手刀与八卦子午针!
电闪间出手,以刀尖破针芒!
宫宝田心头陡惊,先是被陈希象正立无影的速度骇到了一瞬,旋即感受到陈希象这一刀之犀利,知道两人劲力差距有天壤之别,绝不能够硬接。
霎时。
宫宝田手掌连晃,或抓或推,时高时低,好似层峦叠叠的山脉,笼罩向了陈希象整条手臂。
这正是八卦掌的精髓,每一掌之后,都紧跟着八八六十四个变化,劲力如影随形,令人好似感觉到如渊似海般的深厚。
呼呼呼!
掌风呼啸,如山厚重。
陈希象却是丝毫不见变招,仍是那一手刀,好似冲杀进了敌营的上将,任千军万马,崇山峻岭,我只一刀,斩尽一切变化!
砰!
长臂如刀劈出,将宫宝田的八八六十四手变化全都粉碎。
嗤拉
宫宝田各种手法与陈希象的手刀碰触刹那,双手虎口刹那崩裂,面色苍白,两臂衣袖都被剧烈的劲风撕扯的爆开。
他退后了一步。
再一瞬
修长苍白的手掌如刀,轻轻落在了他脖颈只差一寸的位置。
车毅斋喉结滚动,嗓音干涩:
“一招”
李存义闭目,复杂苦笑,道:
“罡丹之差距,真如此之大吗?”
弟子们都傻傻的看着这最后的结果。
从宫宝田主动攻向陈希象,整个过程,其实就是陈希象反击砍出了一记手刀罢了。
这一刀下,斩出了两人鸿沟般的差距。
“爹。”
宫二立即奔向双手垂落,有鲜血不断滴落院中的宫宝田。
宫宝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臂,抬了起来,对宫二摆手,叹道:“没事。”
说罢,他看向了陈希象,道:
“可能,你是对的”
他在这一刀面前,清楚了明白了一点。
在绝对的实力压制面前,即便变化再多,也不过就是被陈希象一刀斩成两半的结果。
目睹这一结果的所有弟子,全都难掩心中震撼。
尤其是马三,他眸光复杂炯炯的看着那年纪比他还小的青年。
“这样的功夫,究竟是怎么炼成的?”
李存义此时站出来,呼一口气道:
“既然宝田败了,那就依陈师弟的意思吧,不过要想让所有南北武林的人都汇聚一堂,还是有点困难,为兄建议先从一家一家的来。”
“不必。”
陈希象背手望天,自语道:“来个徒弟给我领路,说一下这些人都住哪儿,我自己去挨个请,三日时间,应该都能到场,坐一块才好说话。”
薛颠立即主动震声道:“师父、我们跟你去。”
“我也能帮忙。”宫二申请道。
佛山莲花路大街。
赞生药堂。
大堂之中,
梆!梆梆!
是木头被击打的声音,沉闷而又富有节奏,能令人心神沉静。
木人桩前,是一个年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人,双眸炯炯,出手之间,骨节运动,下盘既稳。
“阿问,出拳要直”
说话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是青年的师兄,在教师弟练拳。
这两人都是南拳王赞先生的徒孙。
这是药店后院的偏房。
而在正房客厅,有一个老人和一个中年人。
赞先生身形稍矮小,然而坐在椅子上,却是眸光明亮,虽然年事已高,却一身的儒雅气质,尤其是一双常年称药练武的手,保养的很是好,没有老茧,更没有骨节突出类的情况。
天下六拳王,佛山赞先生是其中之一。
在一旁坐着的是儿子梁璧和徒弟陈华顺等人。
而在之前大街上的那位三合会的双花红棍郑道坤,则是诚惶诚恐的跪在了几位师父师叔和师爷面前,颤声道:
“我是真不知道,有人会算计我们三合会”
他师父正是梁璧。
梁璧皱眉道:“就算没有这档子事,南北武林几百年的深仇血很,也都是不可化解的,李存义虽然与我爹同为南北拳王的身份,可是要想彻地化解南北隔阂,让北拳南传,南拳北传,也是做不到的事情。”
他说罢,转身看向赞先生,默声道:“父亲,按照我的看法,这北拳南传的事,我们完全不必要参合。”
陈华顺听到师弟的话,低头默思片刻,忽而道:“我听师傅的吧。”
赞先生坐在太师椅上,眸光低阖,也在思索。
突然就在这个时候:
一阵笑声传入了赞先生几人耳中:
“久闻赞公大名,为商北拳南传之事,也为化解南北武林恩怨,三日后,佛山金楼当虚席以待”
霎时。
赞先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陈华顺、梁璧等人,满脸大惊:“这什么人?在哪说话?”
赞先生双眸闪烁精光。
声音是突然出现到了大堂里几人耳边,并不是有什么人在大吼大叫,而是就是正常人说话谈笑的语气声调。
仿佛这人就在他们旁边站着。
但
诡异的是,客厅里什么人都没有。
郑道坤当即惊叫道:
“就是他,这就是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他人在哪!”
他吓得从地上爬起来,抬头朝着四方看去。
一会儿。
连练拳的阿问和师兄都震惊的走到了这边来:
“师父,我听到有人在我耳边说话,可是没看到人。”
“我也是。”
赞先生眸光剧烈波动,立即让人去大门外去看,却发现还是空无一人,心中升起惊涛骇浪。
这
甚至于他们走出大门外,还发现,好像只有他们药房的师徒几人听到了这人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