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不觉得今日之事很奇怪吗?”
“说来听听。”
白鹤楼回摄政王府的路上,秦楼安与雪子耽接见完群臣后,同乘马车回府。
回想起白鹤楼中大致两个时辰小朝议政日,秦楼安对文武百官陡然转变的态度,感到十分不解。
“你不觉得今日小朝太过顺遂了吗?那群平日里一直看不惯女子涉政的迂腐老臣,竟短短几日之间对我毕恭毕敬了起来,甚至连当初反对我摄政的张襄,都对我垂首称臣。就算先前月玦以自己的品行才能,让这群自视甚高的臣子为其服,使得他们对我也刮目相看了几眼。可就凭这几分浅薄如纸的敬重,怎会让他们在白鹤楼议政之时,对我言听计从?”
今日早上接见群臣之前,秦楼安曾想过此次小朝日上,文武百官应对她群起而攻之才对。毕竟昨晚她挟持秦夜轩放走月玦之事,已闹得满城风雨。
早上前往白鹤楼的路上,秦楼安坐在马车中,听到最多的便是洛城百姓对于此事的纷纷议论。
只是她没想到,昨晚这件事落在不明真相的洛城百姓耳中,竟变成了她这个以前的暻姳公主,现在的摄政王爷,为了救自己的驸马,竟敢吃里爬外劫持自己的亲皇兄,帮助东景质子月玦连夜出逃。
真是有失大局,简直荒唐可耻!
有人这么指责她。
当然也有人觉得她有情有义,不惜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与皇帝作对。
不过在说她有情有义的同时,这群人又唏嘘叹惋的说她可惜,为她感到不值得,说她沉迷男色,竟被一个东景的质子迷惑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对于这些褒贬议论,秦楼安只当作浮云一笑了之。况且事实本来就是众人口中所传的那般,只不过人们只知她挟持秦夜轩放走月玦,却不知秦夜轩要因一己私心,诛杀剿灭代衡匡正西风的第一功臣。
今日之后,市井之间关于她与月玦的流言能传到何等离谱的田地,她的声名又要崩到何等荒唐的地步,秦楼安并不在意,任由他人戏说去罢。
只是群臣对于她挟持皇帝放走月玦一事,在今日小朝时竟只字不提,这让她觉得十分蹊跷。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反复琢磨后,秦楼安兀自点头,极为肯定的说道。
察觉到雪子耽在看向她这边,偏头看见他遮住双眼的发带,此刻二人坐得近,她能看到轻纱下他闭阖着双眼的舒展轮廓。
不得不说,今日一行,她对她的师兄雪子耽有了新的改观。秦楼安没想到他耳力竟然那么好,听声辩位的本事竟然那么绝,无论她做再细微的动作,他都能立刻察觉的到。
不仅如此,朝见时白鹤楼中,文武百官环坐一堂,每当有人站起身,还不等那人开口言语,雪子耽就已准确无误地朝那人所在之处看去,从未有半点差错,是以众人皆以为他的眼疾是假的,但却也出奇的没有质疑过问,这也是让秦楼安觉得今日小朝日十分奇怪的地方所在。
明明是在看她,可她却看不到雪子耽的眼神,这让秦楼安感觉怪怪的。
“师兄,现在车中只有你我两个人,无需这么伪装,将眼上的发带解下来吧。”
雪子耽闻言依旧面朝着她的脸无动于衷,片刻后他转头看向前方,自然抿阖的嘴唇,终于有了一丝轻微的动容:“欲扬先抑,谋而后动,此时群臣百官如此反应,是在等师妹放松警惕,而后猛然攻之以达一招制敌之效,师妹此时切不可大意。”
雪子耽一点都不在意轻纱遮眼,也不解下来,而是直言她先前所说的问题,秦楼安也就随他了。
“师兄说得没错,只是目前我却丝毫察觉不到他们会从何处对我下手。不过今日白鹤楼中,群臣的反应出奇的一致,应是得了秦夜轩统一的命令与叮嘱。”
想到这里,秦楼安声音凝瑟住,看来秦夜轩针对月玦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对付她。现在月玦离开西风,不在她身边,秦夜轩立刻就将矛头正对向她,开始暗中筹划怎样除掉她这个阻碍。
只是她怎么就渐渐地,被秦夜轩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呢?
她分明没有抢她皇位的心思。
马车突然间陷入沉默。
“师妹觉得,昨晚两军若战,结局如何?”
良久,雪子耽无头无尾问出这样一个问题,秦楼安看了他一眼,有些自嘲地一笑:“昨晚若是打起来,看似是在西风洛城,是秦夜轩的地盘,兵力上也是中禁军与金吾卫占优势,但月玦却不是囿于章法的傻子,擒贼先擒王的道理他懂得,连我都能挟持秦夜轩,他若出手,秦夜轩必死无疑。”
秦夜轩就是那么自不量力,自己找死。
“若是如此,结局又当如何?”
秦楼安又看了眼雪子耽,虽看不清他整张脸,却能感受的到他此刻的深沉与肃寂,他是在说一件很严重的事情,这让秦楼安也瞬时变得认真起来。
“若是昨晚秦夜轩死在月玦手里,最直接的结果便是两军免战,没有再打的必要了。而后便是不等天亮,西风皇帝死于东景废太子之手的消息就会传遍天下,只要月玦愿意,整个西风都是他的,简直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一国江山据为己有。”
这么想来,昨晚她救得倒像是秦夜轩的命。
“那师妹可曾想过,月玦这样的逐利之人,为何会放弃这样绝佳的机会?”
是,他明明当时就有机会为杨暄报仇,却暂且留了秦夜轩一命,选择袖手归去。
“或许是东景事急,他不得不速归。昨晚杀了秦夜轩,他虽极大可能将西风收入囊中,可江山易主之事,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堪定的?若因此误了他返回东景的时日,进而误了大事,我想他会得不偿失。如果我是他,昨晚我也会那么选择,与其取走别人的东西,我更想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雪子耽口鼻中莫名哼出一声低笑,他转头看向她。
“或许月玦并不像夺走西风的天下,但不久的将来秦夜轩又是必死之人,国不可一日无君,师妹现在要做什么,还不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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