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一行四骑自洛城东门扬尘而出,为首者头戴乌黑帷帽,宽长的帽纱几乎将马上的人整个上半身笼罩在内,看不清身形面容,叫人难辨雌雄。
其后跟着的三人皆是劲装打扮,自城门策马而出,直奔城东郊外数里外的驿站而去。
“吁”
临近驿站,头戴帷帽者勒住马,掀开帽纱驻马回望,骑马之人正是秦楼安。
见身后雪衣和粉黛绿绾三人皆呵住马,秦楼安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如今我与粉黛已顺利出城,雪衣你便带绿绾回宫去吧。如今西风大小诸事,全系雪衣你一人身上,不可久离皇宫。”
雪衣闻言微一点头,看向身旁与秦楼安粉黛依依不舍的的绿绾。
绿绾:“皇上,这次您去东景,身份特殊,前途未卜,还是带上绿绾一起去吧!要是路上遇到什么危险,奴婢好歹能为您抵挡一阵啊!”
粉黛闻言也劝秦楼安道:“是啊皇上,您也带上绿绾吧!”
粉黛绿绾二人四目皆殷殷看着她,秦楼安心中虽也十分不舍,然如此安排已是最妥帖。
秦楼安道:“此行前往东景,除粉黛外还有花影暗中保护,不必担心我的安危。绿绾,你就陪同雪衣留在宫里,之前一直是你替我打探前朝消息,对于朝中众臣,你知之甚多,有你从旁相助,雪衣才好瞒天过海,替我主政。另外便是如今我虽以养胎为由,下旨休政不与朝臣议事,然有紧急要事,却是非见不可。你自幼跟在我身边,对我言行举止了然于心,由你扮我,才不会轻易露出破绽。”
绿绾虽深知秦楼安如此安排的用心,可如今分别在即,心里依旧万分酸楚,忍不住眼中含泪,抿紧了嘴点头应下,粉黛看着绿绾哭,也止不住落泪。
秦楼安见已日出东方,时候已不早,便让二人回去。
“此物,你且收下。”
秦楼安正要策马转身,一直默不作声的雪衣突然开口,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物,轻轻一掷抛给秦楼安,边道:“在东景若遇城关阻拦或不便之处,此物兴许能帮上一二。”
秦楼安只觉手中接住之物沉甸甸的,应是铜铁之器。仔细一看,竟是一枚铁质腰牌,栩栩如生的獠牙虎头伏于腰牌上首,牌身上刚劲有力的刀刃,锋芒尽现得篆刻着一个“月”字。
不需多问,秦楼安便猜到此物应该是东景皇族之物,再看此腰牌以铁铸成,篆刻虎纹浑厚粗犷,与东景贵族惯用的精雕细琢的玉质腰牌不同,足可见其主人定也是特立独行、与众不同的一位。
东景皇族中这样的人,只怕也只有月温舒这位嗜杀成性的老王爷了。
此物应是月温舒为护自己生来便命途不顺的孙子,才将此腰牌给了雪衣防身。
秦楼安:“此物对你而言,应是格外重要,你还是自己贴身保管吧。至于我在东景,月玦亦曾给过我消解麻烦的信物,我想应该足够了。”
秦楼安说着,又将令牌抛给雪衣,却不想他接住后随之又扔了回来。
雪衣:“他的东西,在龙阳城是催命符,此物不一样。”
看着手中再度被扔回来的虎头令牌,秦楼安意识到雪衣适才所言何意。现在月玦本人在龙阳城都不被待见,甚至有性命之忧,她要是拿着九龙攒珠玉玺招摇过市,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雪衣了!”
秦楼安双手抱拳道谢,雪衣未曾言语,率先调转马头,轻夹马腹先行走了。
秦楼安将令牌收好,绿绾又与粉黛交代了许多要如何如何照顾好她的事,最后绿绾哽咽问道:“皇上,您此去东景,不知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秦楼安转头看向天光大亮的东方,一时也不确定,她这一去到底何时能回。
沉呼一口气,秦楼安看向绿绾道:“放心吧,等十月怀胎日满之期,无论如何我都会回西风。这几个月的时间,还要靠你与雪衣稳固朝堂局势,若有重要之事,记得让紫菱宫同我联系。”
绿绾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请皇上放心,奴婢一定好好协助雪衣,有什么重要的事一定及时通知您。只是皇上,您一定要保重啊,粉黛也是,一定要好好照顾皇上和自己。”
秦楼安微笑答应,知道越说越不舍,便狠狠心调马朝东,沉喝一声扬鞭离去。不多久,身后便听到有马蹄声急促追来,听呵马声就知是粉黛追上来了。
主仆二人轻装简行一路东去,脚程并不慢,到第二日下晌,赶在日落之前进了凉城。
“福来客栈,皇公子”粉黛脱口就要叫皇上,见秦楼安转头看向她这边,忙改了口:“公子,这家福来客栈看上去还气派些,不如咱们就在这里歇一晚吧?”
秦楼安抬头看了眼粉黛指着的门匾,还不待她做决定,在门口迎客的店伙计已赶上来牵马了。
店伙计笑嘻嘻道:“刚才这位公子可是说着了,咱们客栈在这凉城,那可是数得上号儿的!您二位尽管在店里歇下,好吃好喝的都有!这马我给您牵到后院儿去,上好的草料伺候着,一定给您喂的饱饱的,绝对不耽搁二位的行程!”
这店伙计如此热情,转头已招呼了两个人将她和粉黛的马往后院牵。
秦楼安本想低调行事,找处小店随便歇一晚,不过这马跑了一天,确实需要草料饲喂,便点头应下,与粉黛进了客栈要来间房。
上二楼进了房间后,秦楼安将头上的帷帽摘下。
粉黛给她倒了杯茶,说道:“公子,咱们的马交给他们不会出什么事吧?这家客栈虽然气派,可刚才那店小二未免也太殷勤了,会不会是非奸即盗啊?”
秦楼安笑了笑,说道:“这家店可是你要住的,现在又害怕了?”
粉黛:“奴我哪里害怕了?我只是怕他们没喂好咱们的马,耽误了咱们的行程就不好了。”
秦楼安喝完茶放下茶杯,将房间打量一圈,说道:“看这房中陈设与布置,已与西风有所不同,这店家应是东景人士。听闻东景朝中商业贸易远胜西风,这其中定有他们赚钱多的道理。或许殷勤待客之道,便是此客栈在凉城排的上号的根由。此不足为奇,咱们不要多加猜忌,只自己小心便是。”
粉黛闻言心里稍安,此时突然有人敲门,粉黛道:“我出去看看。”
一开门,只见是一店中伙计,听他说道:“两位公子,眼看就是晚饭时间,您二位是到楼下用膳,还是小的给您送上了?”
粉黛不拿主意,只听身后秦楼安道:“我们到楼下吃,还请小二哥帮我们二人寻处空桌。”
“好嘞!小的这就去给二位准备,您二位收拾收拾就请下楼吧!”
那店小二走后,秦楼安与粉黛换了身简便常服便下了楼。
此时正是晚饭时间,一楼大厅内俱是吃饭的客人,喝酒声划拳声吵嚷声不断,二人到了小二提前为她们安排的空桌,紧邻着一桌穿着打扮东景模样的客人坐下。
落座后粉黛小声抱怨道:“公子,这楼下也太吵了,咱们干嘛来这里吃?”
秦楼安道:“自然是听听有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
粉黛闻言恍然大悟,凉城位于两国交接,东来西去什么人物都有,说不定还真能探听点什么。
“姓秦!绝对姓秦!怎么可能不姓秦!”
“凭什么姓秦!姓月!就姓月!”
两声口音明显不同的暴喝骤然响起,一下子吸引了大厅里所有的目光。秦楼安寻声看去,只见不远处两位穿着打扮亦是东景西风迥然不同的两男子,雄赳赳气昂昂的对视着,那架势好似两只打架的公鸡。
“嗐!又争起来了!”
秦楼安正搞不懂这是发生了什么,适才那店小二送上来茶水,见状摇头叹了一声。秦楼安叫住他问道:“小二哥,适才听这二位争执什么姓秦还是姓月,不知此为何事?”
那店小二闻言一副见了鲜景的表情,不可思议道:“这么大的事您还不知道呢?现在西风女帝怀有身孕,孩子父亲是东景原先的神机太子。这不,现在都在猜这孩子生下来到底是随女帝姓秦,还是认祖归宗随父亲姓月!因为这事,这凉城中东景国人和西风国人可没少起争执,都争着随自己国皇族姓,眼看这边可又要吵起来了!”
果不其然,店小二话刚说完,整个一楼开始喧嚷起来,声音比之刚才喝酒划拳还要大。
一时之间,客栈内东腔与西调同响,转眼这口水战就要转为动手,眼看碗筷要与桌椅齐飞,客栈老板紧忙招呼店中小二开始拉架,本来好好的一场饭瞬间成了混战。
秦楼安呆愣当场,无语至极的同时又忍不住想,这要是数月后她生不出个孩子,会不会被西风东景两国同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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