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臻默允了,秦玊儿进去,独留下卫臻和周瑜在外。
“将军如何在这,真的是想不开,要道士不成?”卫臻慢悠悠的问,言语中带着几分嘲讽。
周瑜蹲下身,小心的抚摸竹叶,淡然道:“你的手臂,又是怎么断的?”
卫臻抿着嘴,面浮恨色,转而露出一丝冷笑:“无所谓,只要玊儿不嫌弃就行。我本是万念俱灰,是玊儿给了我活下去的希望。”
周瑜手轻微抖动一下,点点头:“是啊,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玊儿宁愿跟我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也不愿跟你享荣华富贵,可见天下的缘分是注定的,是你的,终究是你的。”卫臻继续道。
周瑜不再答话,他也无话可说,无根在旁也听懂了,诧异的看着周瑜,想问什么,最后也不敢问出来。
秦玊儿从道观走出来,卫臻迎上去:“如何,那老道怎么说?”
秦玊儿小心的看了一眼周瑜,指着地上的竹枝道:“老道长说,等竹枝长成,可用竹子给你做一根臂膀接上,与常人的手臂无异。”
“当真?”卫臻半分惊喜的问,又半分失落道,“那不是要等三五年时间?”
“只要真的成,三五年也等的,不是吗?”秦玊儿劝道,却又话锋一转,“不过···”
“不过什么,”卫臻也知道,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过这根竹子,不是你的。”秦玊儿又小心瞥了一眼周瑜。
卫臻不知道秦玊儿到底有没有跟那老道说清楚,这关竹子什么事,是谁的又有什么关系?
“我自己去问清楚。”卫臻起步要进道观,突然从破门中跑出一阵怪风,吹得他寸步难行。
卫臻双足微微侧转,增加靴子与地的受力面积,身子努力前倾,以抵挡这股怪风。又一阵风吹来,卫臻整个人都被吹起来,轻飘飘的往后连连倒退数步,离门一丈远,怪风戛然而止,卫臻摔倒在地,秦玊儿忙过去扶起。
无根道:“我们虽是小观,但没得师父允许,不得擅闯。”
“那我怎么能进去,分明是欺负人。”秦玊儿生气道。
“可能看姐姐是女子,师父才手下留情。”无根也不知道为什么,胡编乱诌了一个理由。
周瑜起身道:“你们别心急,等我再去问问吧。”便让无根看着竹枝,进了道观,那怪风也没将他吹出来。
周瑜进观中找到正在堂前静心打坐的于吉,“道长,”周瑜躬身请安。
“恩,何事?”
“你若不想帮他,打发他们走就是,何必为难他们呢?”
于吉缓缓睁眼,笑道:“为难?我只是还没找到帮他的理由,凡事都有因有果,我现在不想,说不定过几日就想了,怎么?这般没耐心,那请他们自便。”
周瑜哑然,于吉抬眼一眼看穿他心思:“我看,是你不想我帮他。”
周瑜一愣,想要否认,但也知道瞒不过别人。
“那人与你有仇?”
周瑜缓缓道:“那陪在旁的女子,就是我夫人。”周瑜依然不肯承认那封休书,在心里,一直当秦玊儿还是他夫人。
“哦,就是你为之轻生的女子。”于吉似笑非笑道,“我看也是个一般人,哪里就值得你用性命去换。”
周瑜垂头丧气道:“在下也是一时想不开,心力交瘁,只想以死明志,让她知道,我并非她心中那个无情无义的小人,她若能原谅我,回心转意,我死也不惧。”周瑜说着又是一脸悲怆。
“死就是死了,一阵风而已,吹不动世间无情人,也带不走世间无情事。何苦呢?”于吉淡然一笑,“坐吧。”
周瑜盘膝坐在于吉身边,垂着头,整个人死气沉:“是我对不起她的,她受的苦,遭的罪,岂是我死一次,能偿还的?”
于吉满面含笑:“既如此,你更该放下,还执着什么呢?”
周瑜抬头张口,想说什么,又垂下头摇了摇道:“如果卫臻真的能给她幸福,我输得心服口服,但……我知道,这个世上,只有我,再无第二人能对她好了,”又苦笑道,“我尚且如此,何况他人呢?师父方才说覆水能收,触动了在下心思,如果泼出去得水都能收回来,那失去的人,也能让她回心转意,是吗?”
面对周瑜低声下气的恳求,于吉摇摇头道:“水乃死物,人却是活人。这世上,唯男女之事,是最复杂最难通顺的。无论佛法,道法,妖法,魔法,皆无能为力。”
周瑜失望的点点头:“我也没指望别人帮我,本来以为放下了,可见到她,还是旧情难断,往事不堪回首。”
于吉从怀里拿出一面镜子,镜子比手掌微大,外是石头磨成,镜面如水,动起来水波动荡,但却不会洒出来:“这是水心静,可看透人心,你跟你夫人有没有可能,问它就知道了。”
周瑜将水心镜接过来,疑惑的看着于吉。
“你将手指滴血入镜中,在子时三刻,将水心镜照你夫人,便可将她魂魄引入镜中,然后你抱着水心镜在胸怀入眠,就可于梦中与你夫人相见,到时你问什么,她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皆是真心实话,无半句虚言。”
周瑜惊讶的对着镜子照了照,却只有水波,没有影像,道:“这么神奇?”
“你醒了后,要将你夫人魂魄及时送回去。”
“怎么送回去?”
“简单,将镜中水舀出来给你夫人喝下就是了。”
周瑜半信半疑拿着水心镜出来,卫臻和秦玊儿都还等着,卫臻问:“道长怎么说?”
“让你稍安勿躁,多等几日。”
秦玊儿行医之人,根本不信有什么法术,怕卫臻空欢喜一场,小声道:“那老道疯疯癫癫的,我看八成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别被骗了。”
卫臻沉默的看着周瑜,周瑜蹲下身,小心抚摸竹枝的叶子:“心诚则灵。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
卫臻点点头:“看来,将军真是想开了,或者,是太想不开了。”
周瑜没搭理,秦玊儿许多话想说想问,又不敢,她跟周瑜,已是比陌生人还不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