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之中,红衣飞扬,于空中划过一道道优美的弧线。
金笼殿前,岚伊突然而至,推开殿门的那一刻,那清脆的琉璃盏破碎的声音传入耳中。
眼角原本带着笑意的岚伊瞬间凝了凝眸,快速行至殿内,一把握住了那白发妇人捏着琉璃碎片的手,将其从床上那个形如枯槁的女子脖颈边拿开。
“岚伊!”
妇人有些惊讶,但更多的是懊恼,因为岚伊的突然而至而打破了计划已久的解脱的懊恼。
岚伊唇角勾着没有任何温度的笑容,冷眼看着床上的那对父女,从妇人手中夺过那锋利的碎片,置于掌心,继而缓缓握紧。
在妇人只有失望的眼神注视下,那锋利的碎片一点点的变成粉末,在岚伊再一次张开手之时,倾洒一地。
“母亲这是要干什么,杀了你最爱的夫君与女儿吗?”
岚伊扫视了一眼四肢都分别被锁链禁锢在床上的那两人,无视掉他们气愤的叫嚣,淡淡的问道。
由于两人嘴也是被堵上的,所以那叫嚣声并不清晰,虽岚伊来说更是无关痛痒,在岚伊拦下那碎片的那一刻,对这二人来说便是新的折磨。
妇人后退几步,有些无力的跌坐在地上,缓缓闭眸,并未开口说话。
岚伊见状,上前扶起妇人,安置在另一侧帘后的床上,看着那些被蛮力挣断的的锁链。
“想不到母亲还是如此的杀伐果断,若我没有及时赶到,你是不是会很干脆的下手,没有一丝犹豫?”
被迫要亲手杀掉夫君与女儿就已经够让妇人煎熬了的,如今失败,却是更让她心生绝望。
妇人睁眸,看向嘴角噙着淡淡笑容的岚伊,有些无力的说道。
“岚伊,你就放过他们吧......”
“呵,母亲难道忘了吗,父亲说过的,做错了事情,是要受到惩罚的。”
岚伊朝着帘子另一侧的方向看了一眼,淡淡说道。
妇人嗫嚅的着唇瓣,“你有什么冲着我来,别再折磨他们了,一切都是我的错,母亲弥补你好不好,你放过他们吧!”
岚伊轻笑,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眸中讽意更盛,“母亲,你难道忘了,父亲当年说的,是谁的错就要谁来承担的话吗?”
“当年既然我都能受得了他的惩罚,如今他怎么就不能了?嗯?”
“那都已经过去多久了...”
“可我永远记得!”今日里被勾起了往日回忆的岚伊声音逐渐冷戾,强硬的打断妇人的话,失了往日里表面上的尊敬。
“记得他是如何将我锁在那间小院子里日日放血的,记得他是如何欺辱护着我的爹爹的,也记得爹爹是如何被他活活打死的!”
“母亲,难道这些,你都忘了?”
岚伊忽而冷笑道,“倒也不对,你又何曾记过!”
“你这个家主记的只有你的夫君和你的嫡女,爹爹不过是为你诞下女儿的工具,而我,也不过是为了医治你最爱的嫡女的药品,你又怎会记得!”
听着这个庶女的生生控诉,妇人心下毫无波动,眸中没有任何悔恨之色,有的只是当初没能斩草除根的遗憾以及如今身为笼中之物的绝望。
岚伊又岂会看不出这一切。
所以她也从来不想着她的这个亲生母亲会有所愧疚,有所悔恨,她更不会理睬她的请求。
她仍旧要按着她的方法,实施那延续了百年的惩罚。
右手一挥,那隔着两张床榻的帘子被卷了起来,视线不再受阻的妇人看着对面那正发出阵阵低吼的夫女,眸中才多了焦急之色,继而看向岚伊,急声道:
“岚伊!以前不是这个时间的!”
岚伊冷笑,从腰间缓缓抽出一把匕首,走进那苍老虚弱却有些疯癫的女子,那是她的嫡姐,曾经日日以她之血入药的好姐姐。
“父亲为了给姐姐续命以我为药引,取血入药,如今,父亲需要姐姐的血来续命,姐姐自是不会推脱的,母亲你又在拦什么?”
“再者说了,今天是对母亲意欲弑杀父女的惩罚,母亲受着就好。”
眼看着那并不怎么锋利的刀锋贴近了那布满了斑驳伤疤的手臂之上,妇人愈发的急了,意欲上前阻拦,却被岚伊一掌直接击回到床榻之上,再也无力起身。
“岚伊,你杀了他,你杀了她们啊!你恨的话就杀了她们泄愤啊!”
被蛮力压制着无法动弹的妇人高声喊道。
岚伊一手按着正在挣扎着的女子,一手熟稔的用稍钝的匕首慢慢划破那如枯树般的肌肤,声音淡淡。
“死亡是解脱。”
“而活着,才是惩罚。”
尤其是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儿为了自己续命而受苦折磨,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并且要生生的承受着。
这,才是惩罚。
血液被一点点引出,顺着她的指尖跳跃,匕首又再一次划破男人的脸颊,用溢出的血于空中画着一个诡异的阵法。
妇人眼睁睁的看着那熟悉的阵法一点点成型,女儿原本的低吼变成了一声声凄厉的叫喊,蠕动的身躯被强力镇压着,挣脱不了半分,只得感受着自己的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流失,然而却根本不会完全耗尽。
岚伊总是会在最后拿出一滴精纯的血液出来,灌溉给她,没有其他多余的做法,只是为了吊命而已。
那是她在乱骨冢的尸体堆中爬出来时所捡到的功法残篇之中记载的方法,处子精血,辅佐以精妙阵法,可延年益寿,永葆青春。
那残篇上还记载了一些其余的功法,阴损,却很有用。
她凭借着那破碎的残篇和乱骨冢的死气修炼至今,一点点的琢磨着法门,加以改变和创新。
自从她出了苗疆的那一刻,这世间便无人再能挡得了她,曾经的一切,都被她一点点的讨了回来。
直到现在,在那九重九品的巅峰之上,她知外面还有无限的天地,但她却一直无法突破。
百年已过,乱骨冢弥留世间的死气终究是会消散的,若没有充足的力量,她又要如何突破?
“母亲,我们就要离开这里了,你开心吗?”
再一次给用姐姐的血给父亲续完命,又勉强吊着姐姐的血的岚伊施施然走到妇人身边,开口说道。
那凹陷的眼窝中凝着过浑浊的泪水,妇人沙哑开口,“去哪。”
这个如囚笼一般的宫殿,她们呆了近百年的时间,如今,岚伊又要带她们去哪?
“这里不会太安全了,我准备带你们去那个给了我新生的地方。”
“也是你一怒之下将我和爹爹抛尸的所在之地。”
“苗疆...乱骨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