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先生前天送来的那十个特大樟木箱子?”
轻妤说明天一早发货,楚远乔很有些惊讶,“不是说,商行的船没回航,现在没有船可以出航?”
“货运行的确没船!”
夏轻妤望着他,得意地笑,“周夫人何许人?她有的是锦囊妙计!”
她这样去夸汉奸,远乔不由得蹙眉。
他不露声色问道:“什么锦囊妙计?”
不知道为什么,轻妤觉得他今天很不一样,像对这批货很关注。
她想,自己是不是办错了事。
他脸上有焦虑的神色,夏轻妤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向他说出,自己如何去了周公馆。周夫人如何着急,想要快些运走这批货。
最后,夫人用特权从政府借了一艘船。
“下午,杨慧怡亲自给我打了电话。”
夏轻妤抬眸,认真地说:“她说,明天早上九点,在江边码头装船。这艘船,是不是政府的,她没说,我也不好问。远乔哥,我是不是犯了错,是哪里不对呢?”
“我的轻妤怎会出错?”
远乔黑眸闪着光,“我刚去核实那批货是什么东西,正想着下一步该怎么办呢。明天就要发货,是有点突然,”
“乔哥知道那批货是什么吗?”
轻妤好奇,他是怎么知道的。老吴说,用细铁丝伸进到箱子里去探查他没看到东西,也不敢断定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会是找了老吴吗?老吴向来谨慎,话语不多,也不好与人交往。
轻妤突然想起,老吴是顾语霓推荐给她的。那,老吴是不是也是他们的同志?
她为这个发现,心里雀跃不已。
夏轻妤以为,他在担心那批货的安全。
夏轻妤扬起脸,笑道:“乔哥,杨慧仪都那么说了,这批货肯定没问题,一定会安全送达的。”
“嗯,好。”
远乔低眸,回应是淡淡的。
“乔哥,”
夏轻妤心里觉得奇怪,“你怎么了?”
“哦,没啥,”
远乔抬眸,“你饿不饿,用不用给你弄点吃的?”
他,看上去怏怏的,顾左右而言它这,是为何?
“不饿!我请几名伙计在外面的饭馆吃过了。”
轻妤望着他,他心里一定有事。
“嗯,那你休息一下!”
远乔站起身朝里间走去。不一会儿,他换好衣服走了出来。
“我有事出去一下。一会儿,你早点睡,不用等我了。”
“乔哥,干嘛去?”
夏轻妤走上前,挡住他的去路。
“轻轻,”
远乔蹙眉,“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办。”
“乔哥说的很重要的事,是不是与那批货有关?”
她毫不畏惧,眼神是咄咄逼人的。
远乔脸上不悦,不自然提高了声音,“太太!”
“乔哥,你要办的重要的事,是不是与这批货有关?”
她抬眸,倔强地问他。
他避开话题,“轻轻,我去安排点事儿。”
“你是不是针对这批货?”
她倔强的,不依不饶,“你若有这想法,早说呀!现在那批货物在江边码头的仓库,那里有重兵把守!”
她不确定,他要干嘛。
“轻妤,你相信我!”
远乔黑眸炯炯,并没有生气,“这批货确实不同凡响,不能让他们运到汉口。所以,我必须立即出门,组织人去”
夏轻妤倒吸了一口凉气,“乔哥,你不会是组织人去打劫这批货吧?”
“嗯,不然呢?”
“你,你,你,现在打劫,太危险,”
轻妤又气又急,搂着她的脖子就是不松手。
“江边的仓库有重兵把守,不能让你去,”
“你听我讲。”
远乔将她的手拉下,握在手心里。“你相信我呀,我是谁呀,我怎么那么傻,傻到硬碰硬去那些当兵的拼吗?”
“你,不是去江边仓库?”
“我有那么傻?那岂止是傻,那是愚笨!”
远乔敲了敲她的脑壳,“你嫁给我这么久了。你想,我是那样鲁莽的人?”
“乔哥,”
轻妤不好意思低下头,红着脸问道:“不是去江边码头,你出门去干啥?”
“傻瓜,就算要动手,不能在上海的地面上动啊!”
楚远乔揽着她的腰,柔声道:“你若在上海地面丢了货,太太还能够在货运行立足?周夫人会迁怒于你,甚至,还有夏家。你和你三哥,是我的亲人,我怎能看着你们受苦,连正常的生活都不过的。”
“原来,你都想到了。”
夏轻妤低头。他竟如此说,看来,他将一切都想好了。
她粉面一热,羞愧极了。
“都说到这儿了,太太可以放心了?忙了一天,你好好休息!”
远乔低眸,摩挲着她前额的头发,
“乖乖的,听话!明天一早,你还得去江边码头!”
轻妤温顺地点头,“哦,好!”
远乔拉她的手上床躺下,他温柔地望着她,细心地掖了掖被子。
“太太,要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战斗!你要相信组织,不会无缘无故打乱整盘计划的。”
“好,我信!”
夏轻妤心里一汪暖流淌过。
她望着他,展眉一笑,“乔哥,我信你!可别笑话我的小心眼!”
“我怎会笑话你?”
远乔抚摸着她的脸颊,又紧捏着她的手,
“你是压力太大,太过紧张而已。你本是一名衣食无忧的富家千金。明知我的身份,依然嫁给了我!我有何德何能,既能被你青睐?
我们没有合适的人选,柔弱如你挺身而出,与日伪以及特务周旋,像男人那样去战斗。你已是很一般的女子。”
这日日夜夜操心劳累的,夏小姐何时受过这罪?
“乔哥,谢谢,”
远乔第一次这样很公正地评价她。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有什么比心爱的人理解自己,自己还被心爱的人感激,是这样令她幸福的呢?
轻妤是个坚韧的女子,即便再苦再累都没有吱声。
她以为,他很粗枝大叶的,不在乎不在意,什么都没注意到。
原来,他都懂得。
远乔的目光无比温柔,“轻轻,该我对你说声谢谢!”
夏轻妤想起,幼年时的他,对她来说,高大而且遥远。
她所做的这一切,也就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