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码头
黑衣黑裤黑礼帽的护卫在码头上站成两排。他们眼观鼻鼻观心,静静肃立着。
“戒严了,戒严了,……”
码头入口的铁门上了锁,有船票准备上船的人翘首等着。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低着头,窃窃私语,……
“嘀嘀嘀,……”
汽笛声传过来,一艘轮船由远而近驶来。
船刚靠了岸边。
船舱里等着下的人一窝蜂地涌出来,纷纷弃船上岸。
一位身材瘦削挺拔,面容俊秀的男子,在几个人的簇拥下,不慌不忙地走在最后。一副拉风的墨镜,穿一套黑色中山装,戴着深色的宽沿礼帽。
男子慢腾腾离船上岸,抬头扫了一眼码头的情形,看到站得笔挺排成行的黑衣人,他不由停住了脚步。
他顿了顿,与身后的随从耳语。
那随从点头,快步走到前头,与黑衣人低声交谈起来。然后,他转身回到中山装身边,低低地说着什么。
为首的黑衣人走上前,“特派员,您好,奉长官指令来接您!”
“好!”
男子点头,面容依然冷峻,“费心了。”
这一行人在黑衣人的簇拥下,坐上了停泊在路边的汽车。汽车启动,朝酒店疾驰而去。
汽车刚进酒店,就有人从里面出来。
汽车停住,年轻男子从车内出来,抬眸望着迎面来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中山装,戴着黑框近视镜的中年人,身子微胖有些发福。
那中年男子伸手过来,“欢迎特派员莅临上海!”
“周……周长官!”
大名鼎鼎的汉奸头子,谁人不知?
特派员笑道:“鄙人姓吕,不敢劳周长官亲自来接!”
“特派员辛苦了!”
周佛瀚面不改色,重庆方面派的人如此年轻,他还真是没想到。
大汉奸李翊君死于日本人之手,日本领事及军官无人替他说话,汉奸走狗虽心有戚戚,却敢怒不敢言。
周佛瀚再不敢左右摇摆,努力与重庆政府改善关系,并允偌,会将手中掌握的日本军的机密出。但,他有一个条件,重庆方面必须确保他在新政府中的职务不变。
此公早早与重庆方面联络,结交重庆上层的官员不惜一切,送钱送物出手阔绰,……有人替他筹谋,果然,他受到重庆政府的看重,派来一名特派员与他洽谈。
上海依然是敌占区,日伪政权下,从重庆过去的政府官员,抓到了就是牢狱之灾。那些位高权重的,一个个明哲保身的,岂会冒着生命危险来上海?他们委托戴老板,挑到这位军统的年轻处长。
“吕特派员不辞辛劳来到上海,周某专程在这设宴为你接风,”
重庆方面派来的人这么年轻,周佛瀚心里有点窝火,他端着前辈的架子,笑道:“特派员为啥来上海,不知上峰如何交代的?”
“周先生,我来上海自然是为您,”吕特派员不犯怵,说话不卑不亢,“我直接与戴老板说话,不知能不能解决您的问题。”
特派员巧妙地将皮球踢回来。你的问题,我只负责传递戴老板。戴老板对接委员长,他的权限应该是可以,就看他做如何想。
周佛瀚一愣,这年轻人说话直,倒是不会绕弯子。
“如此,多谢特派员美言!为政府未来计,周某知无不尽。诸位,大家吃好喝好,晚上住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
周佛瀚端起酒杯,略略饮了一点酒。
特派员一行人到上海,周佛瀚亲自为他们接风,住上海豪华的酒店最贵的套房,还有全副武装的人员站岗,保护特派员的安全。
在日伪控制的上海,能受到这样高规格的接待,周佛瀚的实力不可小觑。这种高规格的待遇,特派员在重庆恐怕享受不到,他蔫能不高兴?
周佛瀚告辞先走,留下他们自己用餐。
周佛瀚走后,有人轻声道:
“小吕,周佛瀚挺和蔼的,很大方,不像传言说的那样,……”
“哈哈,……他以为,来的特派员必然是位高权重的,”吕特派员笑一笑,“人家本意是要结交权贵的,……你瞅瞅我,哪一点像?”
“嘿嘿,瘦削的单薄的你,缺少一点衿贵和自命不凡,”同行的人笑道:“估计,他有点失望,……”
“他要是知道,你曾经在他眼皮子底下作乱,会不会特别后悔请重庆派人来?”
“呵呵,……他只能忍着,”特派员嘻嘻一笑,“他是个投机分子,可眼下这个时节,他没有时间,也没有足够的本钱。目前,除了咱们重庆政府,谁还敢接纳他?”
“嘿嘿,真是!……够他喝一壶的!”
几个人说笑着,到底是坐了船,一路都没睡好。特派员见大家都很累了,便让大伙去房间好好休息,明日也不用起太早。
为了接待特派员一行人,周佛瀚这老狐狸想秀了秀他的实力,好好地打打感情牌。
第二天,三辆黑色轿车一早便开进了酒店。
马秘书上楼,径直找到特派员,“吕特派员,周长官安排我来接您!”
“接我们?”
吕特派员一愣,问道:“去哪?”
“去哪?”马秘书卖关子,笑道:“您就跟着走,去了就知道了!”
马秘书也当他年轻好摆弄,压根就不想解释的。
“马秘书若不说,我是哪里也不会去的!”
吕特派员一噎,眸底有了寒意,“周长官特殊指定的,莫非有什么指教?”
“岂敢岂敢,特派员您真会说笑。”
这丫,都变了颜色,马秘书胖脸上的肉一颤,连忙说道:“特派员,您来上海一趟不易,看您三十出头,身姿挺拔健硕,一定在军队待过,……周长官的意思,我们有警备部队,您是否去指点一二?”
“警备部队?你新政府哪里来的部队?”
吕特派员一愣,冷俊的脸庞上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警备团还存在?日本人允许这么大的编制?”
“这,……”
马秘书一滞,看来不解释不行,“日本人当然不让,我们是迂回处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