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层深处、不知沸腾了多少岁月的熔炎终于找到了一个缺口,压抑已久的暴躁瞬间如决堤洪水一般汹涌喷发,火红滚烫的岩浆冲天而起,飞上那肆意蔓延而开的火山灰云,将阴暗如末日的天幕染得火红一片,那是比火烧云更明亮、更耀眼的色彩,也是比黄昏之时更重的暮色,代表着无数生灵生命的终结。
先一步逃之夭夭的修士们忍不住回首,顿时或是倒吸冷气,或是头皮发麻,根本不敢多做停留,只恨自己遁术还不够精妙,没办法以更快的速度远离这块灾难之地。
而那些昏了头的凶兽就惨了,擅长遁逃、空间之道的还能凭此逃出生天,剩下那些技能点点在其他方面的,就只能坐以待毙。
熔炎飞溅至高空后,又如雨一般洒落,细看去倒还有几分烟火流星之感,然而它的威力可比普通的烟火强了不知道多少,即便温度急速冷却,溅落在地时也依旧能轻易地杀死挡在前面的倒霉凶兽。
还有源源不断漫过山巅火山池,朝着下方汩汩流淌的“岩浆河”,甚至都不用触碰到凶兽,光是伴随着它的剧毒之气就放倒了一片,尔后岩浆流过,将那些让修士们为难的钢筋铁骨尽数销蚀……
熔岩地脉喷发,表面上看与火山喷发相似,但两者成因不同,前者是因为地脉受损而在修真界,涉及到地脉、龙脉受创,那都绝非小事。
首先,熔岩地脉喷发时会杀死大批生灵其次,喷发结束之后地脉能量耗尽,这一片地域都将化作死地若说好处,恐怕只有一条熔岩地脉喷发时,可有机会采撷地脉火灵。
这就是太叔恒口中的“盛宴”。
就在第一波喷发结束之后,本来应该已经逃远了的太叔恒从虚空中走出,他的衣裳上有烧灼的痕迹,头发也被烧焦了一片,这让他神色有些不快。
但他仍是十分欣喜的,因为熔岩地脉喷发威力极强,周围的修士都已经逃远了,他现在就是最有可能抓住地脉火灵的人!
为此,太叔恒下了血本,不惜拿出一件珍藏已久的保命法宝九凤御火扇。
数道浑身燃烧着火焰的火凤虚影缠绕在他身周,将他护得严严实实,尔后他轻吐一口浊气,径直来到正在酝酿第二波喷发的火山口,一跃而下!
秘境东部,山谷之中。
血眼迟迟未开,跟随兽潮而来的修士越来越多,其中就包括看时间差不多了也跟着来凑热闹的灵隽。
修士围绕着山谷各自潜伏,除了同门或交情极好的朋友,几乎没有任何交流他们都在提防着被其他人发现,甚至于被送出局。
灵隽扫了一眼,躲藏起来的人被她找出了大部分,但即便她再自信,也不敢说自己的判断就毫无疏漏这世上机缘无数,谁知道有没有人得到什么她都不了解的东西,从而隐藏起来了呢?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灵隽认识的,仿佛冥冥之中命运安排她注孤生。
好在她不在意这些,略作思量后便进入了山谷。
灵隽的隐匿之法源自于玄明剑的死之本源,施展出来后她就是块会行走的石头,别说凶兽了,就连修士也难以察觉。
世人只知玄明剑杀戮无数,便以为它主杀伐,少有人知道玄明剑的本源是死与终毕竟两者虽然有所关联,但却相差甚大。
至少,此时观战的大能们都没觉得她与玄明剑有什么关系,即便是剥了玄明剑剑道碎片的冥神教主也一样……他们触及不到玄明剑真正的核心。
灵隽在山谷内转了一圈,此地原来的景色已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现在则完全是个绞肉机,但若仔细观察,还是能发现一些不对的地方,比如……
山谷内的血不够多。
涌进山谷的凶兽一波又一波,死在里面的凶兽也是一波又一波,但山谷中有许多凶兽的尸体,流的血却并不特别多要知道,凶兽们厮杀通常都是肉搏,一爪下去就是一大块血肉,不少体格大的凶兽死时鲜血泉涌而出,足以将方圆十丈土壤染透。
灵隽在数只混战中的凶兽周围潜伏下来,观察它们的厮杀,没多久就发现,它们的血确实是流在地上了,但也很快就被土层吸干正因此,表面上看,血不够多。
这片山谷的土壤,似乎十分干渴。
她随手捏了个小**诀,雨水落在地上,但却没有如血液一般很快就被吸干。
“山谷的土壤,渴求的是鲜血?”灵隽若有所思,“看起来是有什么东西在吸血。”
她没有在山谷中感应到强大的血道灵植的气息,也没有吸血的妖兽、凶兽活跃的痕迹……
灵隽有一个猜测山谷地下有个阵法,它需要血。
这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鲜血是修士最常用的媒介之一,用它来布阵的人多不胜数,吸自己的血,吸自己未来血脉的血,吸某种特殊血脉,乃至吸大量不管什么来历的血……
通常来说,这往往是为了打开封印,开启神秘的大门之类的。
她悄悄将神识往土层之下蔓延,但感应到的只是一些杂乱无章的能量波动大半是地面上凶兽的战斗余波,小部分是地层中原本就存在的无序波动,要想分辨出里面是否存在阵法的波动,那可不是件容易事,否则高阶阵法师也不会那么罕见。
灵隽不是阵法师,但她有她的办法感应暗道。
暗道就是多个阵法或多重阵法嵌套之时彼此冲突而造成的扭曲带,当初在万灵秘境,她就是通过暗道从禁闭小黑屋潜入了万灵殿,顺利找到了通行令牌和墨阳玉佩附赠一个不靠谱的残魂老爷爷。
高阶阵法都是多重阵法组合,即便是阵法宗师来布阵,也难以避免暗道的问题。因为暗道是扭曲带,能量波动比阵法其他地方的波动要更加剧烈,通过暗道来抓阵法的痕迹,这也是一个比较常见的技巧,唯一的缺点就是需要承担暗道的反噬这对灵隽而言恰好不是什么问题。
当初的她借着楚枢的一小截枝桠才感应到暗道的位置,如今她则完全能凭借近些年的修炼成果找出暗道。
潜心感应许久,灵隽找到了暗道,又花了一些时间解析暗道中纠缠的异种能量,顺藤摸瓜找到了暗道的原阵。
不得不说,高阶阵法就是高阶阵法,那叫一个复杂,光是灵隽探索到的哪一些就复杂得让人脑壳疼。
但是吧……她还真看懂了。
不是因为灵隽在阵法之道上也天赋异禀,而是因为……以前宗恪在的时候,恰好和她讲过这几个类似的小阵、分阵、变阵它们都属于封印阵法。
事情到这里就比较清楚了,这片山谷之下估计要么是封印着某个强大的妖魔,要么是有一个隐藏的遗迹前者本身对凶兽就是莫大的吸引,而后者中也可能存在着吸引凶兽的宝物、
想明白这一点,灵隽悄悄离开了山谷谁知道等那个阵法吸够了血,会闹出什么动静来?还是先远远看着吧。
她走得潇洒,其他人却不是谁都有她这份眼力的,有人根本没注意血的问题,有人注意到了但却认为是血道灵植或血道妖兽、凶兽作祟,和她想到一块的不多。
是以,许多人都还在山谷内外徘徊。
这片区域皆是崇山峻岭,灵隽找了个不太近、却恰好能看见山谷内动静的山峦驻足,静静等待起来。
这一等就又是两天。
“那个渴血的阵法还没有满足么……”灵隽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需要这么多的血才能唤醒,若是妖魔,必定是极为强大的妖魔若是遗迹,那估计也不是什么走正路的遗迹……”
之后的行动,她得更加小心了。
嗯?如此危险为何不放弃?
开玩笑,就是这么危险才不能放弃啊,人生要苟是没错啦,但现在又不会死,不趁此机会浪一浪,更待何时?
山风吹过,一直关注着山谷动静的灵隽神色微微一动风里有一丝熟悉的气息……
有人隐藏在附近!
这让灵隽非常意外,她选择落脚的地方肯定事先都查过,确定了没有潜在危险才会驻足于此,结果竟然有个人就潜伏在附近而她却没发现?
真是件可怕的事情。
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人之前隐藏得好好的,为何突然连气息都无法控制,暴露了他的存在?
灵隽目光沉沉,看向旁边一座山峰,在闻到那丝气息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了对方的位置以及身份。
容祺凰。
一缕灵念悄无声息地朝她所在之地蔓延而去,灵隽看见这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此时面色煞白、眉头紧皱,似乎极为痛苦。
正是因为痛苦,她才无法完美地控制气息,暴露了自己的存在。
灵隽脑子一抽,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姐们,生理期来了?
呸呸呸!
她赶紧将这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子里抹去,修士在入道之后便可控制自身,这当然也就包括生理周期,女修只有需要孕育后代的前一段时间才会调整自己的状态……而且,女修也根本不存在痛经的烦恼!
灵隽想了想,觉得容祺凰应该是修炼出了问题据说容氏皇族脑子都有那么点问题,走火入魔对其他势力的修士而言很难遇到一次,但在容氏一族那就不要太常见。
想来这位女修应该早有应对经验,不需要别人帮忙,她过去反而容易被打成不怀好意的坏人,而且……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于是,灵隽便心安理得地收回灵念,继续关注山谷内的动静。
就在刚刚分心的这么点时间内,山谷内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凶兽厮杀的烈度正在下降,之前更疯魔了一般只知道杀杀杀的凶兽,此时竟然表现出了一些求生的本能,在知道打不过时还会试图逃跑。
弱者逃跑也罢,那些气息明显比其他凶兽更强的凶兽也表现出了迟疑、犹豫之态,且频频看向山谷出口,似乎……想要逃离
“天地潮汐还未结束,兽潮仍处于极度疯狂、兴奋状态,不应该这么快就清醒……”灵隽心中一惊,“或许是……山谷中封印的东西太过危险,压过了天地潮汐对它们的影响?”
“吼……”
此时的山谷就像是一座围城,城里的凶兽已经意识到不对劲,却因为没有理智而不知如何选择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城外的凶兽仍在疯狂中,拼了命地想要冲进去,嘶吼声此起彼伏。
在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巨大的血眼已经从最初只有一个轮廓的状态变得纤毫毕现,它仿佛……只差睁开。
“咳……”
容祺凰的脸色愈发难看了,她看不见血眼,却能察觉到山谷中正在发生的变化。
这位天之骄女也是因为觉得山谷有古怪才选择离远点旁观,但她没想到的是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加糟糕山谷里的东西,与她所修的心法有着极大的冲突,甚至引动了她无人知晓的死穴暗伤……这才是她落得如今这般状态的真正原因。
此时的山谷之中,有一股沉睡已久的力量正在复苏,它……非常强大,而且与周围似乎格格不入,互相排斥,这种斥力让附近的空间都出现了不正常的波动!
她的发现,灵隽也察觉到了,而且更加清晰。
容祺凰对那正在复苏的力量感到陌生,但她却十分清楚,因为过去她曾接触过那是和太始遗留之地中相似的力量!
是……天道有缺后发生了变异的力量!
灵隽的神色也凝重起来,宗恪刚好讲过的那个阵法,与太始遗留之地相似的力量……她不认为这仅仅只是个巧合。
这片山谷之下,封印的很可能是……另一个太始纪元碎片。
宗恪当初为何要和她讲解那些阵法?因为那恰好也是万灵秘境用的阵法,要想逃离必须先破阵,而由他这个创造者讲解自然能让她了解得更加清楚!
这里……难道就是宗恪的遗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