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血、义愤、不甘因战争的残酷渐渐消退,自己人一个个陨落,敌人却越打越多,这对士气的打击无疑是毁灭性的,即便苏清淮有着九韶宫真传,极擅以音引导众人情绪,局势对山海界一方也越来越不利
可是,援军何时才来呢?
这个问题,靖勉也在问。
“怎么,难道你竟动了恻隐之心?”灵隽诧异地看向他,这种想法放在一个邪灵身上,有点崩人设了吧。
“那倒不是,我就是看不惯这些鬼界生灵如此嚣张。”靖勉不满道,“你也是灵族,天地灵感比我更深,应该知道,鬼域对咱们灵族的克制有多强吧?山海界每多一寸鬼界,我们这些天生地养的灵族实力就要下降一分”
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什么,补充道:“当然,你实力很强,削弱一些也是最厉害的。”
鬼域对灵族的削弱与鬼界灵能的存在形式有关,灵族与鬼界生灵在生命形态上是完全对立的,存在着此消彼长的关系,但这关系并不强,对实力的削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而且灵族一向以神秘莫测、神通诡异著称,或许在这三百余年间,又创造出了一些与鬼界有关的秘法,因此实力总体上并没有滑落。
可惜靖勉是个独行侠,又被关了几百年禁闭,一门心思放在夺舍锁魂殿主身上,如今计划虽已失败,对实力的看重那也是实打实的,因此就格外不能容忍。
灵隽感应着此方天地,某一时刻起,一股微弱得犹若水面雾纱的力量悄然而起,在混乱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缥缈,根本没人察觉到。
“援军已经来了,应该是在等待出手的时机吧。”
“来了?在哪儿?”靖勉警惕地四下扫视,想要挖出隐藏在暗中的大能,又担心自己暴露,“我们不会已经被发现了吧?”
“回答过的问题请不要再问第二次,否则我会怀疑你的脑子。”灵隽凉凉道。
靖勉乖巧地闭嘴了。
“来的是四位大乘老祖,他们在等待鬼界更多鬼主前来至于其他人,应该也是在守株待兔如果计划成功,可是会有数位鬼主陨落,且都是强大的鬼主鬼界神灵承受不起这样的损失,必定会亲自前来。”
“难道我竟有幸能见到一位鬼界神灵的陨落?”
灵隽轻笑一声,“或许吧,谁知道呢?”
鬼界的效率无疑是很高的,毕竟鬼界生灵大多都是行动派,想到就做,会和血墉、月轮、北阴三位鬼主那样玩阴谋诡计的并不多见而他们还把自己给玩死了,可见论阴谋他们还不过关。
前方战场形势大好,那些后来加入战场的鬼尊们悄悄将消息传回各自的鬼域,言说大局已定,可以更大胆主动一些。
收到消息的鬼主们便蠢蠢欲动了他们实力不如寂魂鬼主,但也不弱,又一直对据说甚至吸引了神灵的元泽秘境群很有兴趣,有机会分一杯羹自然不想错过。
而寂魂鬼主也是来者不拒,这无疑更加助长了他们的贪念。
终于,在第一位鬼主来到战场后,其他鬼主也按捺不住了。
寂魂鬼域是借圣器之力强行挪移到元泽岛附近的,主持圣器的寂魂鬼主不能轻动,陆续赶来的鬼主也不能随意出手破坏平衡,因此这些鬼主暂时只在战场外看着但这也已经让山海界一方的局势愈发崩坏了,因为他们天然就是圣器的力量源泉之一,他们的存在会大大增强圣器的力量,让整个战场的鬼界生灵都得到规则的偏爱。
苏清淮虽然修为不足,感应不到双方大能早已暗中降临,但她却能发现鬼界一方实力越来越强,这无疑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参加过大大小小不知多少次战争的她很清楚,这场战争山海界基本是无力回天了,战场上所有人都要死或许,她能活下来,但败军之帅,是何等羞辱,又将背负何等沉重的罪孽!
她知道,因此即便越拖到后面她死亡的几率就越大,她也必须留到最后,能否活下来,但凭天意吧!
擦去唇边的血痕,苏清淮嗓音嘶哑,“坚持住,援军将至,我已感觉到了老祖们已经在脱离七圣宫了,他们很快就会赶到!”
但在之前的数个时辰内,这样的话她已经说了许多遍,已经没人愿意相信她了。
绝望的情绪水涨船高,导致的后果便是兵败如山倒。
“什么援军,根本没有援军!”御华尊者愤怒地抓住苏清淮,讥诮道:“你们的老祖,又岂会来救我们这些散修?他们就是想借我们消磨鬼界实力,不到我们死绝不会出手呵呵哈哈哈!”
“不会的,我九韶宫绝不会”
苏清淮在之前过度使用秘法,如今正处于虚弱期,一时间竟都无法挣脱他的束缚,只能说着这样无力的话。
但御华尊者早已彻底崩坏,曾寄予希望的三位尊者没有来救他,这个临危受命的九韶宫尊者也根本什么都做不到,从始至终他只是棋盘上的一枚棋子,棋手尔虞我诈阴谋算计,棋子即便不愿又能如何呢?
不能如何,但至少他也许还能选择自己的死法死,他也不要让其他人好过,尤其是给了他希望又不能实现的苏清淮!
“你是九韶宫嫡系真传,出身高贵,他们不会来救我,一定会来救你!”御华尊者冷笑道,“你以为你能逃得了么?鬼界生灵也许杀不了你,但我能!”
“不是感应到你们九韶宫老祖了么?让他们来救你啊!”
苏清淮勉强提起一丝力量,挣脱他的控制,却不料一点寒芒骤然从远方飚射而来,临到近前她才发现,却也无法避开了!
早已潜伏在暗中紧盯着她这位主帅的寂魂鬼域鬼尊自信地笑了起来,仿佛已经能看见她的结局。
“嘶!”
发现了这一幕的散修无不惊骇,但也已无力回天,只是士气骤然跌落深渊,甚至有人因此心神恍惚,被对手击杀。
靖勉本以为这苏清淮是死定了,因为看主人的态度,山海界大乘老祖们等待的那个时机明显还没到,他们并不会因为一个小小的尊者打破计划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枚被包裹在幽冷鬼火之中的苍白骨刺在即将刺穿苏清淮护体灵罡、击碎她神魂之时,突然莫名其妙地一滞,旋即炸裂!
溅射的碎片甚至穿透了疯疯癫癫的御华尊者的护身法宝,伤到了他的本尊,留下一个鬼火灼烧的伤痕,剧烈的毒素瞬间便沿着经脉蔓延而去,短短两个呼吸间,御华尊者就感觉到他辛苦凝炼的元婴有溃散之势!
一枚碎片都如此可怕,可见那完整的骨刺若打中了苏清淮,她怕是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便要当场去世。
“怎么可能?!”出手的那位鬼尊傻眼了,旋即便是惊悚,“究竟是谁?!”
她的骨刺可是鬼界最阴毒的炼器材料之一,被她祭炼数千年之久,即便是鬼主的宝物也未必比它更强,如今竟然毫无征兆地碎了?!
鬼尊受到了惊吓,也不敢再浪费时间细想谁是凶手,忙不迭便隐入混乱的战场之中,逃之夭夭。
苏清淮死里逃生,第一个念头不是后怕与庆幸,而是惊喜是老祖们救下了她?援军终于来了?
然而,此时却又有一个声音在她神魂中响起,“你可长点心吧。”
那是她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声音,冷淡到犹若一池寒水。
它的主人是许多人的噩梦,但对她来说,玄卿却不仅仅是笼罩在山海界上空的阴霾,也是曾经与她一同经历过奇妙历险的朋友
玄明剑灵就在这里,这不是个好消息不仅仅因为这代表着援军未至,也因为她太了解玄卿了,她能救自己一命已是消耗了年少时的情分,不可能救其他人
她来此地,或许仅仅只是为了看戏。
苏清淮当然是感激灵隽的,但现在更重要的是战场情况,她暂时没时间想太多,轻轻说了句“谢谢”后便又要重新振作,收缩防线,减少散修一方的损失尽管他们或许也会如御华尊者一样突然崩溃发疯,她也不能逃避。
因为她曾许诺过啊。
靖勉惊诧地看了灵隽好几眼,他离她那么近,自然捕捉到了她出手时的那一丝微弱的力量波动,只是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她为何要救那个九韶宫弟子。
想问吧,又不敢不问吧,真的要好奇死了!
他纠结得面容扭曲,好一会儿才道:“这样不会引起大乘老祖和鬼主们的注意吧?”
灵隽摇摇头:“他们当然注意到了,不过查不到我头上。”
靖勉心中凛然,把对这狗贼主人的实力评价再次上调一个台阶,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这也已经破坏了山海界的计划吧?”
“与我无关。”
隐藏在暗中的四个大乘老祖有三个在她夺回玄明剑的时候围攻过她,灵隽不主动搞事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破坏个计划怎么了?
在大乘老祖眼中,散修命若草芥,苏清淮也只是稍微有点价值的花花草草,不足以让他们改变计划但在灵隽眼中,苏清淮至少比他们重要一点点。
在骨刺突然炸裂的时候,四位大乘老祖便是脸色一变是谁做的?!
不知道,但战场之外那些鬼主必定会觉得这是山海界大能赶来的前兆,他们的计划已经暴露了。
“可恨!”
骂归骂,他们可不会耽误正事,既然计划已经暴露,那也不必再等了,反正大局已定,只是收割多少的问题。
悍然现身的四位大乘老祖各据一方,祭出本命法宝,一举一动之间引动天道法则降临,眨眼间便将鬼界圣器勉强维系的平衡打破,浩瀚天威泰山压顶般砸下,战场上的鬼界生灵灵魂之火瞬间一震,整个人都不受控制地呆滞在原地,失去了神志。
见此一幕,本来就感觉情况不妙的鬼主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快速扫了一眼周围,发现他们这边鬼主也来了七八个,不比十个大乘老祖差,咬咬牙也就直接迎了上去。
不打不行,他们家的鬼尊都还在战场上呢,这么多精锐他们损失不起!
但在出手的时候,他们不约而同地在心里暗暗咒骂寂魂鬼主:“不靠谱的东西!说好的顺风战,说好的捡漏呢?你中计了!废物!”
寂魂鬼主在四位大乘老祖突然出现时便知情况不妙,骂了岐萧鬼主并将探查不力的黑锅甩给对方之后,他迅速冷静下来,燃起刚刚熄灭的圣器魂灯,争夺被大乘老祖夺去的法则主导权。
虽然这次是中计了,但他和岐萧也考虑到了这个微乎其微的可能,在后方安排了足够的人手,还事先祭告了神灵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况且战争一旦扩大化,圣器自然不能轻动,这也算是实现了他和岐萧最初的目的,不算亏
强行不亏的寂魂鬼主迅速拿出了备用计划。
另一边,埋伏在元泽岛战场之外虚空中的岐萧鬼主收到寂魂鬼主的消息,秀美的眉头微微拧起,脸色也迅速阴冷下来。
挨骂事战争结束后有的是机会骂回来,但若战败,作为这次发起战争的主帅之一,他必定会被神灵迁怒,下场未必会比身死人手的月轮鬼主好!
短时间内获胜,借战果与神灵交易圣器持有权显然已经是不可能了,那么至少不要战败,最好将战事稳定住
不!
还要再扩大战事,将元泽岛化作鬼界与山海界大决战的战场,当所有人都被牵扯进来,他才有更大的力量自保,或许甚至可以
岐萧鬼主拿出一本沉重的金册,翻开其中一页,书上出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容正是血墉鬼主。
“岐萧?”血墉鬼主冷冷道,“我很忙,有话直说。”
啧,能不忙吗,丢了那么大一个脸,还不得抓紧时间讨好暗神
岐萧鬼主暗暗腹诽,表面上却丝毫不露:“我欲与你共谋大事。”
血墉鬼主一脸冷漠。
“事关你的圣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