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海北设想的那样,夏雨晴与袁大海夫妇有着很深的感情,为了查清袁大海死亡的真相,她情愿说出了两起案子的实情。
“我上高中的时候被我的同学强暴了。是,当时我的学习并不好,我爸死得早,家里没有人管我,我就跟许多校外的小混混在一起,但是那时候我只是贪玩,我真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夏雨晴叹了口气,“能给我根烟吗?”
尼古丁的作用让她的情绪平稳了许多,她继续了刚才的话题,她平静的表面并没有一丝波澜,但海北能看出,她早已被伤痛折磨的麻木不仁了。
“我被强暴了后,那个该死的律师还说是我主动勾引的张家宇,还说我不检点。这个社会其实挺没道理的,我穿得裙子短了就是骚,就是勾引别人强奸我。我没钱,找不到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律师,就只得拿了钱庭外和解了,当时我也是信了单泽那个王八蛋的鬼话,说会给我换个环境好好生活。全他妈的是屁话,张家宇的妈妈孙娇到处传我是个出去卖的,是我成心讹她们儿子。可我百口莫辩,因为我拿了人家钱啊。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谁会娶一个不正经的女人,所以我就想报复。
后来我在网上发现了这个联合会,那里有许多跟我一样的受害者,经过很长时间的交流,我们决定报复,用我们自己的方法洗礼那些人罪恶。韩仁是我们小组的负责人,他安排我认识了言牧生,还让我勾引黄子商和韩武程,我在他们几个人中间挑拨关系。
韩武权死的那天是韩仁策划了,我和老袁负责在路边烧纸,然后用火光引起韩武权的注意,等他的车开过去后,我们就坐摩托走小路去下一个路口,用同样的动作和方法烧纸。就这样过了三个路口,韩武权估计是被吓坏了,车子开得特别快,这时老袁就开着韩仁租来的车子,用后风挡玻璃上的阿苏接吓得韩武权出了车祸,老袁再用碎玻璃片割开了韩武权的喉咙,其他会友则负责用手机录下了车祸的过程。
你们来我家找黄子商的时候,我是故意坐在沙发上引起你怀疑的。我房间里的头发和药片是韩仁提前放好的,他搜集了很多黄子商的头发,放到我家那两根都是有毛囊能验出dna的。
言牧生是老袁和韩仁杀的,用的方法也很简单,他们在小区里制造了恐怖气氛,还在韩武权的车上放了音响,一有人靠近就会播放哭声,就是那种鬼片里常出现的哭声,挺渗人的那种。言牧生本来心理有亏,那天早上有雾,老袁和韩仁就装着阿苏拉吓唬他,他就被吓晕了,然后就被韩仁和老袁给挂树杈上了。
黄子商的死其实是个意外,那天韩仁和韩武程在他的家里商量事儿,结果这时黄子商回来了,他发现了韩仁,正好这时你们去找了韩武姝,韩仁只得动手将黄子商杀了。那时候韩武程已经蒙了,韩仁告诉他黄子商要杀他他就信了,还假装被打晕混淆视听,他还帮着韩仁处理了尸体。
黄子商的尸体是韩仁故意告诉给韩武姝的,他们俩早就有一腿了。韩武姝与韩武程起了冲突就躲回了老家,韩仁就利用这段时间挑唆韩武程动手杀了韩武姝,最后韩武程真的动手的,可结果却被韩仁反杀了。
我被绑架也是伪造出来的,也是为了骗取韩武姝的信任。韩仁骗她会杀了我,然后伪装成她假死,最后躲过你们的追查,还骗她会带着她去越南,再偷渡去欧洲。这一切都是韩仁的计划。
那天我和老袁原本要在酒吧的后巷对徐峰动手,就做成被抢劫杀人的样子,但是后来徐峰他忏悔了,我和老袁都觉得他罪不至死,他都是听单泽的。第二天韩仁找到了老袁,他们具体是怎么联系的我不知道,但韩仁说我们破坏了计划,可是联合会的组织人却说韩仁是叛徒,这些我也搞不清楚。
后来老袁再次找到我,说必须杀了徐峰,于是我们就去了徐峰的家。老袁不知道从哪儿搞到了徐峰家的钥匙,这次我们准备做成徐峰自杀的样子。老袁以为徐峰喝多了,就在他胳膊上划了一刀。可徐峰却是醒着的,他没反抗,只是让我们快点离开,还给了我一个档案袋,里边有我以前的案子的材料和一些钱,他让我们好好活着,说这是他欠我们的,他还说他已经准备好自杀了。
韩仁到底是什么来头我也不知道,他告诉我们他叫韩仁,但老袁却叫他艺术家。他那人挺邪性的,就是他只要相信什么,就肯定会让你也跟着相信。你懂我说的意思吧?对,就是你们所说的特别会给人洗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杀死老袁,也不知道他跟组织者是不是认识。除了组里的人,我并不认识其他的会友,我们都只是在网上联系……”
夏雨晴的口供解释了徐峰自杀现场种种诡异的现象,徐峰一心求死,为自己的过错赎罪。
而其他几个同案犯的口供也基本一至,他们均是在网上找到了这个联合会,然后他们便用国内某些小众的聊天软件沟通。群主就是组织者,而其他的人都是会友,每一次他们组群都不会超过三天,三天后群会被集散,而所有的人必须将手机里的聊天记录删除。
大约两年前他们开始有了复仇的计划,所有的会友被分成了若干个小组,每个小组都有一个负责人,他们这个组的负责人就是韩仁,而组织者负责制定计划,由小组负责带领大家实施洗礼计划。
经过网警的严密侦查,洗礼联合会的组织者十分狡猾,他所有的id均是外网的,而至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更没有人知道,那个组织者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是一个人还是几个人。
夏雨晴还交待,洗礼联合会的会友彼此都不认识,而袁大海和韩仁却是例外,听说两人曾经在国外一起打过工,后来又一起加入了洗礼联合会。夏雨晴直到两年前被分到组里才见到了袁大海夫妇,并在两年的生活中与两人产生了类似于亲情般的感情。
此外他们同组的会员还有垃圾清运车司机老陈;单泽家的邻居胡女士;邻市的饭店老板王胜,也就是假装意外拍到车祸现场的那位司机。他们均因各种案件与单泽结仇,又在不同的时段内加入了洗礼联合会,最后也参与到了杀死单泽的行动当中。
海北很快就将洗礼联合会的事情向上级报告,至此韩家姐弟被杀案,及单泽被杀案,徐峰的自杀案都已经基本查清,犯罪嫌疑人韩仁在逃,嫌疑人袁大海死亡,其他他嫌疑人均于伏法……
王明坐在医院的走廊里,看着远处忙碌的人们。生命是公平的,每一个人都只有一次,但同时也是不公平的,有些人从生下来就高高在上,而有些人即便一辈子很努力,也依旧卑微如尘埃。
一个穿着连帽衫的人不知何时坐到了王明的身后,他用低沉的嗓音问道:“你找我?”
王明没有回头,他用同样低沉的声音回道:“好久不见!”
“为什么找我?”
“叙旧,都这么多年没见了,总想着那时候的事儿,兴许是我老了,没几年活头了,所以什么事儿都看开了。”
“我也总是想起那时候的事儿。”
“放手吧。”王明突然回头,却根本看不到对方的脸,只有黑色的衣帽对着他,瞬间将两人的距离虚无的隔到了几十米开外。
“放手,不,我不想放手,有些事情我搞不清楚就永远如同梦魇般走不出去……”
“你这又是何苦……”王明带着留置针头的手轻轻抚摸着对方的头,也试图将两的距离拉近。
对方没有闪躲,却依旧用冰冷的语言问道:“你查清当年的事儿了吗?”
“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王明无奈的答道。
“既然这样,那我希望你不要阻止我查出真相。”
“你怎么还不明白,真相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是,我还活着,只是活在地狱里。你知道我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吗?陈明,生活在光明里的人永远不会知道地狱是什么样子的,就是为了活着,我才要这么做,只有这么做,我才能真正的从那个地狱里走出来。”
“不。”王明摇头说道:“你错了,真相往往比地狱还要可怕。”
连帽衫站起了身子,藏在帽子阴影下的脸看不清表情。王明面无血色的看着他,同样泛红的眼睛里写着无奈。但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一切既然已经开始,那一切就必将在真相大白后结束。
出了医院,连帽衫坐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带着墨镜的男人将车驶向郊外。
连帽衫说道“他们的动作太快了,通知所有人的撤离吧?”
带墨镜的男人说道:“什么?那我们的计划呢?”
“我们留下,但其他已经完成任务的会友都必须离开,不要存在侥幸心理,我真的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快,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海北怎么会一下子就查到联合会了呢?”
此时连帽衫的脑海里浮现一个身影,海北,一个记忆里如此深刻的人,现在却成了他最大的对手,原来一切早已经注定了,从命运将一切厄运降临到他们身上的那一天起就已经注定了……
依旧是无人的夜晚,依旧是清冷的办公室,依旧是窗外昏黄的路灯。海北站在窗前,脑海里将一个个名字筛了一遍,最后他发现,原来一切都这么显而易见,只是他一直将那些细枝末节忽略了。
那么一切的源头又是哪里呢?是丽山小木屋的谋杀案,还是望月山的白骨案?这两起案子会不会也跟洗礼联合会有关。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可悲的人,就算失踪了都没引起其他人的关注?那这人活着的时该得多没存在感,才会让这个世界如此之快的将她忘记。
不,海北摇了摇头,活着怎么可能没有任何痕迹留下,怎么会一个认识她的人都没有,怎么能没在这个网络的大时代里留下任何线索。
这时身后的门被人大力拉开,窗户玻璃上便印出了何晓和乔一南的笑容。
“哥,你别杵哪儿当标杆了,快来吃夜宵,我和何晓特意去老街买的。”乔一南动作麻利的将餐盒摆好。
何晓则十分狗腿的将消毒湿巾递到了海北的面前,“还有鸡架和烤肉,乔二男还在楼下车里呢,吃完我送你们回家。”
海北微微一笑,有什么事儿是老街的面不能解决的,如果有,那就加上烤串和炒鸡架,那么一切就ok了。
“哥,你欺骗了李本娟的感情,那天我在门外都听到了,你居然骗她阿姨是你上高三时走的,还说什么有病都没敢告诉你。我记得阿姨的身体一直不好,是你上大学三年时走的。”
“人在悲伤的时候需要的不是无力的安慰,而是跟感同身受的人一起倾诉,我编的故事很拙劣,除了她以外的人都不会相信,但只要她相信就足够了。”
何晓撸着肉串,十分认同的点着头,“这不叫欺骗,这叫手段。”
乔一南若有所思的看着海北,海北则低下头吃起了面,何晓看着海北吃面的样子,不由的发出了一声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