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清早出门买个馒头,被人尾随、叫住,然后被要求“拜师”...
这是何等感受?
妙妙的感觉就是,神经病啊。
她停下脚步,目光扫了扫周围,这里是一条僻静的甬道,灰黑色的瓦墙边还斜放着农家晒着的东西,而再往前几步就又是闹市了。
此时,闹市上人来人往,吆喝着叫卖着,很是热闹。
最关键的是,闹市的巷道很多,就如城市的蛛网般,颇为复杂。
于是,妙妙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了句:“我考虑一下...”
说着考虑,她的黑色小靴子却毫不犹豫地往前轻灵地挪动着,挪了几步,看差不多了,便是猛然一下运力。
这运力虽看似没什么力道,但却如猫儿软软的脚蹼拍地,带着她直接“弹射”了出去,然后刚到闹市口子,她就这么飞快的“弹”远了,
没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融入到了闹市川流不息的人群里,再也无法辨别出来人在哪儿了。
妙妙才走过,那巷道便是走出了一道裹着紫纱外衣的身影。
那身影看着远处的人群,不以为意地冷笑起来,口中轻声道:“璞玉混于泥沙之中,何其可惜?
你现在逃,只不过是因为没有看见真正的剑道,若是你看到了,怕便是我赶你走,你也不走了。
师父说的没错,我们这天剑一脉传承真的很奇怪,
不仅是一脉单传、只传女子,而且收徒也是靠缘分。
师父说,当年他看到我时,就知道我是可以传承她衣钵的人。
从前我还觉得玄乎的很,觉得师父骗我,但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过,这丫头可比我当年调皮多了,至少我当年没跑。”
那紫衣身影冷笑着,便竟是转身,消隐于来时的巷道之中。
她冷笑倒不是怀着恶意,而是因为整个人太冷了,所以连笑都变冷了...某种程度上,妙妙也是这样。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吧。
至少,两人表面上看起来都很冷。
......
妙妙神色冰冷地赶回凉州城靠西的一座屋宅里。
夏极早就煮好了米粥,在小院子里跑步。
这跑步只是别人眼里的跑步,实则他此时全身都沉浸在最高明的法门里,借助“呼吸法”“观想法”“锻体法”等等,在以最快的速度修行着。
他每一步看似简单,但却是在“以全宇宙此时最适合他这身体的高明方式”锻炼着全身的血肉筋骨。
初入冥古,两眼一抹黑,若是等不到机缘,难道还一直不修炼?
听雪固然是一个必须要把握的机缘,但他自身却是最大的机缘,舍近而求远,何其愚蠢?
而且他即便加入听雪,需要的也只是“资源”,是“灌顶式的力量”,以及“信息网的搭建”,而不是功法,或是其他。
妙妙看到院落后那身影,眸子里对俗世的冰冷与警惕顿时融化了,
她也没打扰夏极锻炼,而是自顾自地跑到屋内,
来到粥锅前,迅速地掀开锅盖,把刚买来的四个咸菜馒头丢了进去,烫馒头的口感会更好些。
然后,她又开始捡拾些柴火,掰碎了再丢向只剩下余烬的铁炉里。
她先丢了些轻如片羽的柴屑,待到铁炉里死灰复燃,涨起了红色焰苗后,才把大块的木柴丢进去...
做完这些,她则是取了剑,盘膝坐到屋檐下,按着“仙人给与的玄妙剑道”开始修行。
这剑道虽是仙人给她弟弟的,但她需要尽早学会了,以保护“自己那起步很晚,如今才开始修行”的弟弟,而且有她在前面探路,得了经验教训也可以告诉之后再修行此法的弟弟,以让他可以更快地进步。
晨光灿金,照耀着这北地的凉州城。
在这入住上百万居民,周边又有北唐十多万士兵驻防的大城市内,姐弟俩实在如是沙堆里地两粒沙,既渺小,又难以发现。
夏极锻炼完回到屋舍后,
妙妙也起了身。
她见到夏极要去盛米粥,便是提前一步拦着他,“你今后是要做学子的人,这些事便是我来吧。
如果你能入了听雪,便安心读书,回来后事情也都不要你做了。
听雪不用学费,那我这些年存着的、本是给你做学费的钱足够我们俩生活了。
等我熟悉了这里,便是再寻些事情去做。”
说着,她也不提什么“东海剑仙”的事,便是盛了米粥馒头,放到桌上,然后自己则是坐到了同一边。
为了节省,这屋里还是只有一条长椅。
夏极经过这些日子和妙妙的相处,大抵也是明白妙妙是什么样的人了。
总体来说,内里的本质还是前世那样儿,只不过外面多了一层“壳”。
这层“壳”冰冷、警惕、甚至还有些内敛寒芒,暗藏危险。
只有和他在一起时,这“壳”才会稍稍的卸掉。
而一起久了,偶尔还会露出“本来面目”。
妙妙看了一眼夏极,道:“从今天开始,你带些钱,要多去周围转转,如果需要购买教材,或者结交什么人,都不用省钱...如果不够,我来想办法。”
夏极正在想问题,听到妙妙的话,只感到一种强烈地被保护感,抬头温和地笑了笑,应了声:“我知道了。”
妙妙看着他那温和地笑容,只觉得心底有点怪怪的,好似这位弟弟...不知何时已经长大了,而且似乎还很有魅力。
想到这里,她又认真地补了句:“如果进了,要好好读书,不可以谈恋爱。”
夏极愕然了下,继而哈哈大笑。
......
下午,
夏极牵了马,出了宅院,顺着巷道很快走到了主路。
这马正是拉着两人来凉州的那匹马,不算什么好品种,毛色黑黄交杂,唯一值得称道的是这一路跑下来也没病倒,算是“正当壮年”了。
而且这匹马还是一匹母马,
妙妙当初挑马的时候,也是看中了这一点。
毕竟母马还能配种,之后生下不少小马驹,还能再赚一笔。
夏极出了西城门,便是直接跨坐在这匹杂毛母马背上,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跑了起来,顺着官道往东而去。
听雪学院不在城内,而是在凉州城外的苍云山下,依山傍水。
此时,因为还有两三天便要开门招生,距离数里外的入口竟已是人山人海了。
夏极只见远处有不少人在排队,似乎在进行了某种“预测试”,便是牵着马先入了马厩,给了马厩里的小童二十枚铜板,然后得了一块“取马牌”,便是凑近了那“预测试”之处。
这“预测试”其实只是一个类似“提前报名”的制度,算不上测试。
可是,你要报名,至少得有些基本的水平吧?要认字吧?琴棋书画得会一点儿,至少了解一点吧?
夏极倒是没去参加什么“预测试”,
他来这里是想看看听雪行不行,是什么层次,能不能给他一个博弈的起手舞台。
于是,他便是直接走过了入口牌坊,往里踏去。
他才踏入,就听到不远处一些人窃窃的笑声。
笑声似乎是针对他。
大概是说“这牌坊后存在着不少听雪的学子,甚至还有老师,如果贸然进入,却又因为无礼和无知惹怒了那些人,那么便是无缘了...
而的许多信息也是共通的,你若是在这里无缘了,别处难道还会收一个被听雪弃了的学子?
从前是有些恃才自傲的人,想要通过入内的方式,而获得一些所谓的机缘,但结果却都是做了惹人笑话的小丑。
这听雪,可不是普通的,内藏玄机...便是北唐皇室都对其颇为尊重。”
夏极无所谓这些话。
他进来,也不是寻机缘。
而是为了看看此处值不值得自己来。
如果不值得,那么他宁可想其他办法,再看看其他势力,也不会吊死在这儿。
他与天道的这一局,远远没有上一局那么紧凑急促,但却更凶险。
可谓是“无声之处,藏尽惊雷,止水之中,暗潮汹涌”
因为,天道有着信息优势,有着奇异的“死神文化”优势,而自己能够依仗的只有“异宇宙的融合道韵”,以及妙妙这位天命之女。
上一局,决战随时可能进行,容不得半点喘息的机会。
这一局,很多时候却是看起步,看布局。
无论是他还是天道,开局速度若是稍稍偏了一点,便会被时间拉开无穷的差距。
这一世,他虽是阿弥陀佛身,但既是博弈,自然不可能再修佛道,否则岂不是直接指着天道告诉他“别找了,我就在这儿”?
夏极入了“听雪”的山门牌坊,往前走了数百米,便是到了一片光秃秃的桃林之中,抬目望去,入眼皆是,显然这里的老师颇为喜欢桃花,否则也不至于种植如此之多。
再往前走,则可以看到一些隐于常青山木后的小筑、亭台、楼阁之类,隐约有琴声飘来,有高谈阔论,有静诵诗文,有两人对弈...
夏极静静地看着,只觉没什么稀奇,这应该是一个以“儒道”为主的势力。
而这冥古时代的儒道显然比后世强了不少,这只从妙妙说“碧落的院长传闻有通天彻地之能,便是可见一斑了”。
再走了一会儿,他隐约已经看到远处的“听雪”了。
那是一个依照苍云山地势而建的建筑群,颇有些雅致。
而距离以东数百米之处,有个瀑布。
银练般的水流正从山上飞流直下,落于远处的碧潭之中,冲起阵阵水雾。
虽是枯水的深秋时节,却犹有一番风味。
夏极转头向着四处观察了下,忽然发现瀑布下的碧潭旁有一位老者,正在钓鱼。
他看了一下那老者,便是微微一笑走了过去。
走到近处,却是听到那老者正在喃喃自语。
反反复复地重复着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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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走近了,那话音便是清晰了。
老者似是入执般地在反问着:“可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他显然在思考这个问题...
而且思考的时间并不短,却依然没有答案。
忽然,寒潭里的鱼线沉了沉,鱼儿已经咬住了鱼饵。
但那老者竟也是丝毫不为所动,便是任由那鱼儿吃掉鱼饵。
他的目光也正看着天外的浮云,而非那眼下的一亩三分的碧潭。
他明显感到了有人前来,却是连回头都不愿,因为来人显然是个凡人。
夏极站定,眺望着这深秋美景。
耳中依然传来老者那句喃喃自问的话语。
“可有一言,而可以终身行之者乎?”
夏极随口道了句:“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说完这句话,他便是准备离开了。
但才走几步,那沉浸于自己世界里的老者竟是忽地回过神来,出声道:“请留步。”
然后,那老者霍然起身,侧头看向身后之人,然后愣了愣,显然他没想到说话之人如此年轻。
而就是这年轻人用短短八字解了自己的困惑。
老者正要说什么,却猛然察觉眼前这少年...有些特殊。
不,他虽是不谙力量,但一身气质却很是不凡,他便是曾经阅人无数,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少年人。
他嘴干裂的唇嚅动了几下,欲要开口,却又还是停下了。
倒是夏极直接道:“何以教我?”
这话没头没尾,但老者却已经瞬间明白,这并非穿着听雪学院学子服的少年,很可能是外来即将参与三天后招生的人。
只不过,这人不求机缘,不问如何进门,却问“何以教我”。
短短四字,显出何等的傲气与猖狂。
然而,那少年却是用一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说出的这些话。
甚至老者都感觉不到半点傲气的味道,更没有年轻人恃才傲物、飞扬跋扈的劲儿。
“奇怪,真是奇怪...”
老者喃喃自言着。
而他对面的少年却是温和地笑着看向他。
老者回了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学否?”
夏极笑了笑。
老者在他笑容里,忽然心底一颤,竟然是感到了一种“羞愧”的情绪,仿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他压下心底着古怪的感觉,又道:“经史子集书海无涯,学否?”
夏极神色温和。
老者咬咬牙,直接抛出一个猛料:“通天彻地腾云驾雾,学否?”
夏极神色不变。
老者有些困惑了...感到了某种莫名的“信心受挫”。
夏极问了声:“不知你在听雪担当何位?”
老者听到着问话,便是笑了起来,有一种即将寻回信心的感觉...他笑道:“老夫便是这院长。”
然而,这完全可以让任何学子震惊的话,却没有让眼前之人动容。
而这老者偏偏又觉得面前少年的态度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他本就不该动容。
夏极笑道:“不若我教你?可好?”
老者:.........
他沉默了下,摇摇头笑道:“年轻人,你又何以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