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慕颖儿被抓走再到平安带回来,薛琮忙得脚不沾地两宿都没睡,眼底有浓浓的黑眼圈。
此时他站在一个狭小的黑房间里,房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白炽灯,朦朦胧胧的瞧不清房间的全貌,空气里有一股潮湿发霉的的味道。地上有一滩破布裹着的人在发抖抽搐,破烂的衣服上血迹斑斑,这时才会察觉到夹杂在霉味的空气里还有淡淡的腥臭味。
“六爷,这个人怎么处理?”在旁的人恭敬的问。
“处理掉。”薛琮的眼神像在看一坨肉而不是一个人,这种神情是慕颖儿从未曾见过的。
手机铃声急促地响起,薛琮低头看了一眼来电的主人后接起电话:“爸。”
“收手吧,他毕竟是你四哥啊,打断了骨头来连着筋。”老人说。
“薛琳指使人贩子拐卖颖儿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是他的侄女?”薛琮反问道。
薛老看着手中的全家福,神色有些疲惫:“谁没有个犯浑的时候?小姑娘已经安全回来,而且薛琳这回已经知道错了,该受的惩罚也受了,你也见好就收吧!”
原本他想拿血缘关系来劝说薛琮,但是想到薛琮对慕颖儿的处处维护,提起这个只会激化矛盾,于是就没提。
薛琮反问薛老:“那如果颖儿今天遭遇不测了呢?你又打算怎么劝我见好就收?”
薛老哑然。
“你是不是就想说,反正人都死了,把薛琳杀了也无补于事,反正是养女,再收养一个就可以了是吗?”薛琮讽刺地笑道。
“你怎么能这么想?就算是我薛高成的儿子,杀了人该怎么判就该怎么判,这是做人的道德底线。”薛老坚决地说。
薛琮迅速地说道:“谢谢爸。”
“什么?”薛老还未反应过来,总感觉自己掉进了自己挖的坑里面。
“薛琳教唆绑架是铁板钉钉的事情,您这样公私分明,肯定不会包庇他的罪行吧?”薛琮一边说一边低头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破布团。
薛老脸色顿时铁青,他愤怒地说:“到底要我做到怎样你才满意?薛家以后都是你的,又何必赶尽杀绝?”
“是他先碰我的逆鳞的,”薛琮低吼道,“对我有什么不满冲我来就是了,为什么要对我女儿下手?祸不及家属这条道上的规矩难道你没有教过薛琳吗?”
薛老呆滞了良久,通话早已被薛琮挂断了。薛老摩挲着他和五个儿女照的全家福,眼里含泪喃喃自语道:“春梅,我错了,我不该把琮儿接回来的,这个家又支离破碎了,我对不起你啊……”
听医院护士打电话来告知慕颖儿醒了,薛琮立刻赶回医院,慕颖儿哭累了又睡过去了,但是手指揪着苏宸衣袖的一角,皱着眉头睡得很不安稳。
“情况怎么样?”薛琮坐到床的另一边,手掌贴着慕颖儿的额头向上把刘海拨起,感觉到汗把刘海打湿了。
苏宸说:“目前情况稳定,医生说她摔下山坡的时候撞到了头,脑部有淤血肿块,具体影响程度如何还预估不到。”
薛琮沉默了,他在想,如果那时候态度再坚决一些,女儿是否就不会被绑架了?说到底都是他的错,太低估了那群髭狗的下限,才给了他们钻空的机会。
门外忽然传来护士急急忙忙的声音:“哎,你们两个别乱跑!这个房间不能进去,快出来!”
两个男人一同看向门口,两个虎头虎脑的男孩站在那儿望着床上的慕颖儿。小孩子身上也有包扎的痕迹,不过这么活奔乱跳的样子应该是没有大碍。
“这两个孩子……是双胞胎?”薛琮没有参与现场救援,所以不了解状况。
苏宸对追进来的护士说:“没关系,让他们进来吧。”
“这是谁的孩子?”
苏宸指着格子矮一些的男孩回答说:“他们也是被拐来的孩子。我能找到颖儿多亏了他带路,当时颖儿滚下山坡怀里就抱着另一个孩子。”
孩子是慕颖儿的救命恩人,薛琮的态度和缓了许多,他走过去蹲下身问:“你们的爸爸妈妈联系上了吗?”
两个男孩手牵手后退了一步,高个子的眼睛里带着怯懦,矮个子男孩抿唇指着床上的人脆声道:“妈妈。”
“什么?”薛琮愣住了,这是什么情况?
高个子男孩也指着昏睡的慕颖儿说道:“她是,妈妈!”
慕颖儿今年才十六岁啊,怎么忽然多出了一对这么大的双胞胎叫妈妈?
苏宸知道其中的情况,就解释说:“这对兄弟的母亲抛弃了他们改嫁富豪,他们就跟着父亲过生活,可是后来父亲验了DNA发现他们与自己不是父子关系,他们的境遇变得很不好。后来他们的父亲因为意外死了,只留下这对没有血缘的儿子交由奶奶抚养,于是奶奶就把他们卖给了人贩子。现在他们的奶奶已经被警方检举控告贩卖人口罪,其他的亲戚没有人愿意抚养他们,所以就留在了医院。”
薛琮说:“如果没有抚养,他们会被福利院接收吧?”
“不错。”苏宸点头。
两个小男孩没有理会他们的对话,见男人们都不阻止,就一起凑近了床边去,高个子的男孩两只瘦黑的小手轻轻地搭在输液的手上,垂下的眼睫似鸦羽一般黑且浓密。“呼呼,痛痛飞走~”
矮个子男孩指尖触到慕颖儿脸上贴的纱布,脆生生的声音里透着天真:“呼呼,妈妈痛痛飞走~”
慕颖儿装睡拽着苏宸不让他走,这下她没法再伪装下去了,她缓缓撑开红肿的眼皮,看着两个一脸认真的小男孩对着她的伤口说痛痛飞走,心里就像一块吸饱了水的海绵一样,酸酸胀胀的。苏宸给她喂的药发挥了药效,现在她身上的疼痛和缓了许多,于是拔了氧气罩抬手放在矮个子的男孩头顶上虚弱地微笑道:“谢谢你们,我感觉好多了。”
苏宸看着慕颖儿柔和的笑颜怔忡了片刻,放在床下面的手暗暗地握成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