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晖飞快否认:“我没有,你别胡说!第一次参加乡试,失手在所难免。”
沈明阳可没那么好骗,他说:“我师父说过,否认的越快,理由越充分,越可能在欲盖弥彰。经典三否认,我没有,我不是,你别胡说。”
这三个,房晖方才说了两个。
房晖无言以对良久,方道:“你师父也太刁钻了!”
“我师父是有趣!有趣的灵魂,可比好看的脸有意思多了!”沈明阳坚定地维护着傅振羽。
房晖惊讶得合不拢嘴。
沈明阳别的都可以让这事绝不可能,正色道:“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不是。是我觉得,李夫人已经非常好看了。”毕竟是在背后说女子的事,说完后,房晖白净的脸颊,一片红晕。
沈明阳听了,瞪大了眼睛,怒道:“重点是有趣的灵魂!”
房晖赶紧赔礼:“是我不对,不该误会你师父,你师父有趣,待你好,还有学问,对不对?”
这么好相处的房晖,沈明阳也不好太揪着,大方地将此事翻篇,还道:“食为天的饭菜非常不错,里头还有我都能喝的葡萄酒,我请你吃吧。”
房晖想着沈明阳没有家产,立即说:“我比你大,还是我请你吧。”
沈明阳接受了他的好意,含笑婉拒:“去别的地方吃饭,房大哥再请也不迟。食为天是我师父的陪嫁,我一个月可以带朋友去五次,记在师父的帐上。”
房晖没再坚持,等到看过食为天的菜单,吃过饭菜后,终于承认,傅振羽对沈明阳是真的很好。而周靖发现他饮酒,少不得问一句和谁喝的。房晖便将沈明阳供了出来,末了道:“沈兄弟很好相处,就是太维护他师父了。”
“那是你和傅振羽还不熟,她啊,对自己好到让人嫉妒。”周靖感慨着。
李夫人的闺名这么大气啊!感慨着,房晖问周靖:“周叔叔和李夫人也很熟的样子,可她对您不好啊。”
周靖没想到房晖观察力这么好,凄惨一笑,道:“因为我在成亲前夕毁亲,毁亲的对象,是李子坚的胞姐。”
“怪不得李忌酒打你呢!”房晖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自己说了啥,赶紧捂着嘴巴。
周靖被他逗笑了,说:“不!李子坚打我,是因为他姐姐已改嫁给农夫,我还去打扰他们两口子。”
“啊!”
真的很欠揍啊!房晖没有说出来,但是已经懂了李子坚的“无情”。这事隔谁身上,都忍不住吧?不过,房晖望着笑的很悲伤的周靖,温柔地说:“周叔叔不是这样的人,您这么做,一定是有不得已的原因。”
周靖没有否认,拍了拍房晖的肩膀,道:“不管怎样,我毁亲、打扰人家夫妻,都是事实。”
说完,周靖撵房晖去休息:“好好和沈明阳师徒相处,你不会吃亏的。还有,下次出去喝酒,记得给我带一壶。”
房晖想着今日的那“壶”酒,忙问:“是金陵的一壶么?”
“不是金陵是哪里?”周靖反问。
房晖立即道:“好,我知道了。”
山东的一壶酒,少说一斤。而今日他在食为天所饮的水酒,非常精致的酒壶,据说是六两六一壶,还有丝丝甜味,也不烈。
年龄相当、又吃了两顿饭后,房晖终于和沈明阳吐了实情:“姑姑养大我,我也很想她过的好。对姑姑好,不代表我要把自己赔出去吧?将来我奉养姑姑,也是对姑姑好父亲的官越做越大,也是对姑姑好啊。”
上一科乡试,房晖故意失手倒也不见得,只是没有全力以赴罢了。
沈明阳听了这话,因道:“我们这样的人,靠着举业吃饭的,耽误一科,将来仕途就晚许多机遇,我是不赞成你这样行事的。”
房晖嘟囔了句:“反正我不想娶长得好看的表妹。”
沈明阳嗤之以鼻,说:“我看你是不喜欢没有内秀的表妹吧?”
房晖颔首。
沈明阳立即叫唤:“所以,房大哥是觉得你那个表妹没有内秀?”
这是背后说人,房晖立即表示:“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经典的否认三连,沈明阳哈哈哈大笑。房晖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跟着笑了起来,前所未有的畅快。
笑过后,房晖问沈明阳:“我不这么做,还能怎么办?”
沈明阳理所当然地说:“找长辈解决啊。”
房晖飞快地摇头:“我父亲不会听我的。”
“可以找我师父。”
沈明阳露出了狐狸尾巴,可惜,房晖已入瓮。他不仅丝毫没有察觉,还说:“李夫人大不了我们几岁,她可以吗?”
当然可以。
沈明阳口若悬河地说起傅振羽从前的事,说得房晖目瞪口呆,并感慨:“听了李夫人的事,我怎么觉得自己这二十年好似白活一般?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话虽然此,房晖已经相信了。
他眼中非常出色的周靖很看重李夫人,李子坚这个圣朝天才,成亲五年连个通房都不养再有眼前迷弟一样的沈明阳,他还有什么理由不信呢?
房晖被沈明阳拉着去见傅振羽,去掉过程,直接说了房晖的心愿:“师父,房大哥不重皮相,就想找内秀的媳妇过日子,你帮帮他呗。”
简单直白令人发指。
这要是在房家,房晖一开口,铁定被抽,房晖立即紧张地看向傅振羽,恰撞上傅振羽看过来的视线。
傅振羽看着房晖,面露了然,笑眯眯地说:“你这个想法很对,更值得称赞的是,即便不愿意娶人家,你都没有做出损害她的事,而是主动放弃科考。品性过关,就是方法笨了点。”
房晖哪敢当这个夸奖,忙道:“我是没想过害人家姑娘,但我就是想,也没那机会。”
不,只要想,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傅振羽没教坏人的打算,笑眯眯地问房晖:“你姑姑的继女在哪里?姓谁名谁?”
房晖报上名后,问傅振羽:“李夫人要做什么?”
傅振羽说:“你姑丈拖到现在都没有应诺这亲事,显然心中有更好的女婿人选,你不过是个备胎罢了。我找人探探底,帮他一把就是。这事我会尽快去弄,最好是在秋闱之前就落定。”
房晖问明什么是备胎后,竟无言以对。
还别说,真叫傅振羽说对了。房姑丈那里,觉得自家闺女的品貌,值得更好的。是他家老太太,认为说给房晖这样知根知底的更好,这才拖到现在的。真叫傅振羽出手,寻个现成的举子,家里再有点家业的,这事的确也就出去了。
“但这样,不就是坑了表妹吗?”房晖表示着自己的担忧。
“我那是坑吗?顶多丢个诱饵出去,她贪吃上钩,她自己也有责任吧?你若不愿意,那你自己娶好了。”
又想当又想立的,哪里这么多好事?
傅振羽自己没想过做圣母,也没想教出任何一个圣母。傅振羽打定主意,房晖再啰嗦一个字,她绝不多管闲事。
好在,房晖不是那样的混人,到底更重自家,红着脸说:“辛苦李夫人了。”
傅振羽脸色这才好一些,对房晖道:“好好读你的书,别想这些了。以及,相比李夫人,我更喜欢你们称我为夫子。”
正说着,婢女来报:“夫人,高淳知县赵大人来了。”
傅振羽一脸欢喜地起身,同沈明阳道:“定是赵家的人来了!”
陆淸玄及笄后,赵、陆两家议亲,将亲事定在美好的四月。陆家祖籍溧阳,届时,陆淸玄会从溧阳发嫁。赵麟则搬出县衙,在高淳添了三进的宅子,充作新房。算着时间,赵家的人也该到金陵了。
沈明阳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沈明阳也是盼着赵麟娶亲的人。沈氏作为婶婶,是可以送嫁的,又有沈明阳在金陵。沈氏这个堂婶,一定会争取送嫁的。美中不足的是,沈明月才生完孩子不到半年,此番不随着来金陵。
不过,沈明阳能见到姑姑,已经很满足了。
三人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就遇见了大批的人。果然是赵父、赵母,并赵麟的妹妹三人到了。赵麟接了人,直接先来双井巷了。
一番挈阔后,傅振羽拉着赵麟妹妹的手,道:“年余不见,欢欢又漂亮呢!”
听见这话的沈明阳,正在和赵麟说话的沈明阳,立即在“背后”说傅振羽的坏话:“赵师兄,可别说我没提醒你。你要是不把欢欢姐看好,一个不小心,我师父能让你妹妹成为别人家的人。”
赵麟毫不犹豫地拍了拍沈明阳的脑袋,道:“臭小子!”
赵麟把自己的亲事交给了傅振羽,能娶祭酒的孙女做媳妇,赵父赵母十分满意。他们原就打算把赵欢欢的亲事,也丢给傅振羽的。傅振羽的职业,使得她手中的适龄少年数目非常可观,也有心接管这事。
沈明阳是两头心思都知道,才有此言。他的身旁,房晖听得此言,飞快地睃了赵欢欢一眼。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个子中等,圆圆的脸上,杏眼眨呀眨,小巧的嘴巴上扬着,多漂亮说不上,但着实可爱。听见傅振羽的夸赞,小姑娘不见羞涩,落落大方地说:“年余不见,夫子更漂亮了呢!”
反把傅振羽夸了一顿。
赵母立即附和:“可不砸的?傅山长比从前还要好看,可见日子过得舒心。”
房晖适时收回视线,诧异地问:“李夫人现在还是山长?”
赵麟笑道:“我娘是按我妹妹那边称呼的。在汝宁时,夫子和知府夫人开了间女子学堂,我妹妹在女学里读了三年书。我又是夫子做山长时去的南湖书院,我娘才一直称呼夫子为山长。”
房晖这才知道,赵家和傅振羽的关系有多亲近。
当日,傅振羽留了赵家人做客,独把赵麟轰走,还道:“且放心,我必把人给你稳妥得送到高淳。”
赵麟哪有什么不放心的,笑呵呵地叮嘱傅振羽:“我只求夫子少破费些。”
接下来几日,傅振羽亲自带着赵家人在金陵游玩,各色礼物买着,房晖才知道赵麟为何先说“破费”之言。足足玩了五日,还是赵母开口:“新房那里还不知怎样,俺们到底要去瞧一瞧才放心。”
赵欢欢也助母:“夫子,我们今年都在高淳,以后玩的时间多得很。”
傅振羽这才作罢,遣人送了赵家三口去高淳。已经跟着众人改口的房晖,目送赵家人离去后,问沈明阳:“赵大人娶亲时,夫子去吗?”
沈明阳不知他心思,笑道:“这么近,自然是要去的。不仅我师父,师公若是得闲,也会去的。”
房晖放下心来。
春暖花开之际,陆家的人抵达金陵,又是一番契阔。沈氏见到侄儿,一面落泪,一面点头:“好,好!比去年高了,也壮了。”
比这满院春花还要娇艳的陆淸玄,没有待嫁娘的羞涩,抽出自己的帕子,还道:“我说什么来着?就凭食为天的饭菜,明阳表弟想瘦都难!”
一句话,说的沈氏破涕为笑,忙向傅振羽道谢。
傅振羽非常善解人意地说:“我和淸玄要说私房话,陆二奶奶可愿意割爱片刻?”
沈氏正想和侄儿说话,便道:“愿不愿意的,人马上都是赵家的了,还不是李夫人的?”
“二奶奶识趣得紧,我也不能做那不知趣的。明阳,还不带你姑姑去你那里瞧一瞧?”傅振羽笑着撵人。
沈明阳笑应,辞了陆家众人,领着沈氏去了自己的院子。
李家的客房在前院西路,沈明阳的院子则在东路,是李家成年男子所住的方位。还未进门,沈氏已惊讶了起来。而后进门,小一进的院子,四四方方的,大小十间屋子院子也不大啊,各色低矮的绿植,不见半点彩。
“怎么没种花?”沈氏诧异地问。
沈明阳便道:“师父说,我正是读书的年纪,该好好读书但读书久了,对眼睛不好,可以常看绿色的东西护眼,我这院子又便种花。”
沈氏不知看绿色怎么就护眼了,但侄儿不反对就行。及进正房,三间屋子并不层隔断,东边是床榻,西侧是书房。恰到好处的整洁和舒适,家具不多不少,色色齐备。沈氏摸了摸桌子,道:“是榉木做的。”
并不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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