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景喜点了点头,双眸被水光浸润的更加晶亮,“谢谢你。”
“不要再说谢了景喜,”盛廷垂眸看她,声音隐忍而克制,“我很高兴你能回来。”
景喜无声点了点头,两个阅尽千帆的人互相看着彼此,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两人异口同声:“走吧。”
景喜又淡淡‘嗯’了一声,回头向站在不远处的芳杜若伸出了手。
芳杜若信步走来,笑着挽了景喜的手:“祥云和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
然而景喜刚走出没多远,身后就有人叫住了她。
那是俞敬的声音。
“阁主!”俞敬跨大步子朝前追了几步,大声喊了出来。
景喜瞬间皱起了眉头,她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她转身看向俞敬,面上浮起一个十分得体的笑容:“俞坊主。”
俞敬在看到她宁静的眼神、在听到她开口的那一瞬间就明白了……
眼前这个人不是他跟随了三年的读书阁阁主,而是对他来说如同陌生人一般的景喜大夫。
俞敬眉心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他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一时之间甚至不知道要该怎样开口才好。
景喜见他沉默着一言不发,主动朝他走了过去:“俞坊主,我们曾经见过的。在洛城,读书阁。”
她的语态平和,是和那位阁主截然不同的另一种语气,尽管那两种语气是从同一张嘴里说出来的。
看着眼前陌生又熟悉的人,俞敬有些恍惚:“是,我记得。”
景喜微微垂眸:“很抱歉我那日一直没有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和事情的真相,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
俞敬点头:“我懂,我都懂的阁主,我现在已经知道了。那你是要走了吗?你不要……”后面的话俞敬再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景喜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深吸了一口气后,她面色凝重的对俞敬说:
“俞坊主,我已经有三年多没有见过我的孩子和亲人了,我实在是迫不及待的想去见见他了,希望你能明白。”
俞敬无法做到去阻止一个母亲见她的孩子,他只有点头。
有些话他想问,但是他总觉得眼前这位不一定有答案,他更担心在他的催促下眼前这位给出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
他只好点着头说:“那阁主慢走,宅子里还有些事情需要我留下来处理。”
景喜‘嗯’了声:“那就有劳你了。”
“阁主!”闻一和知二就站在俞敬身后,他们见景喜要走,都忍不住喊出了声来。
闻一更是直接扑通一声在景喜面前跪了下来,仰头问道:“阁主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知二连忙也跟着跪了下来,一张脸上同样布满了惊惶不安。
景喜对这两人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个月十五,她与他们二人也算是相处了几个时辰,知道他们二人是对景熹赤诚一片的忠仆。
她忙快步走过去,亲自将两人扶了起来:“没有,起码现在不会,但此时此刻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希望你们能够谅解。”
闻一被景喜这样温柔对待,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连忙向后退了小半步。
知二更是直接哭了,哽咽着说:“你果然不是我们阁主了,我们阁主不是这样的。”
景喜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我知道我与‘他’截然不同,你们先好好休息吧。”
景喜说着,看向了俞敬:“那这里就麻烦俞坊主了。”
俞敬双唇紧紧抿着点了点头。
景喜也朝他微微颔了颔首,随后便与芳杜若和盛廷一同离去了。
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景喜心中感慨万千。
就在即将到达景宅门口时,她甚至连脚步都虚浮了起来。
大门口悬挂着的依两个灯笼还亮着,景喜不禁停下了脚步,眼神细细描摹着那块写着‘景宅’两字的牌匾。
那两个字,是慕容玉亲手写上去的。
慕容玉,三郎,她现在连想都不敢想。
她深吸了一口气,一股脑的抛开了胸中的那股愁绪,笑着问身旁的芳杜若:
“怎么这么晚了还点着灯,是在给你留门吗?”
“也许是,也许不是,”芳杜若揽着景喜的肩,“四喜知道我这是过去看你了,所以也等着。她是因为孩子离不开她,否则的话一早就跟我同去了。”
四喜,那个小胖姑娘,景喜好久都没见过她了。
她忙往后一步和芳杜若拉开了距离,上下检查着自己:“你看看我现在怎么样,头发乱吗,衣服呢,狼狈吗?”
“不乱,”芳杜若理了理景喜鬓边的一缕白发,严肃又认真的说,“哪怕你白了头也是美|艳的不可方物的存在,你就算是披着麻袋也能艳压群芳。”
“是吗?哈哈。”景喜承认自己被好朋友取悦到了,“你这么一说我忽然无比自信了起来,你要是给我一截挽纱我都觉得我可以飞天了。”
“你笑什么,”芳杜若皱起了眉,“你以为我是有意在取悦你吗?不信的话你可以问盛将军,问问看他我说的是不是事实。”
“不用的,”景喜摇头,“我信你。”
景喜说着,上前去敲门,不料盛廷却忽然对她说:“芳先生最是值得信赖的。”
……
景宅内有人守夜。
大门刚打开,景喜就看到了一个熟人。
“刘伯。”景喜叫了老人一声。
老人闻言,瞬间瞪大了眼睛,一时间又是要跪,又是回头通报的:“主人家回来了,主人家回来了。”
景喜忙把老人扶了起来:“不必多礼,也不必惊扰其他人。”
可那两声过后,整个宅子都热闹了起来。
厢房一间一间的亮起了灯,最先冲出来的是祥云。
他连鞋子也没穿,外裳也没披,径直就朝景喜的方向跑了过来。
“娘!娘你怎么来了?”
“好孩子,我的祥云,我的好孩子。”在看到祥云的那一刹那,景喜的眼泪如同洪水般决了堤。
“你长大了我的好孩子,都这么大了,”景喜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祥云的脑袋,“你怎么能长的那么快呢,娘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