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凤跟婆婆回到家,母亲正在做饭。“妈,您跟我婆婆待会,我来做。”“行,我看碗橱里有席上剩的菜,和米饭,熥热了,凑合着吃口得了,你婆婆没事吧?”母亲看着金凤,估计昨天给她的钱,都交了住院费。
“没事,医生说再住院观察两天,她非要出院,怕花钱,也知道家里没钱,怕我为难,再搭上王叔又受伤了,还得给他看病,还不知得花多少钱呢,她也是心疼我。”金凤在母亲面前,尽量说婆婆的好。
“你这傻闺女,晚上的月亮再亮,也没有白天亮,她心疼你,怎么不说把钱拿出来呢!他们老两口子,难道这些年一分钱没攒吗?”母亲觉得,金凤心眼太实。“妈,您小声点,我婆婆没有钱,当年为了给军伟看病,所有的积蓄都花了。”
“唉,要说也是,这几年,你们家的事,一档不撂一档,你这命也到家了,别提了,一个个的,该他们的,这家里这么多冤业,外人也跟着逗凑,那王叔的伤怎么样,还在医院呢?”母亲唠叨着,她实在是心疼金凤。
“妈,王叔转院了,也不知去了哪个医院,一会儿吃完饭,我先去他家看看,您陪会儿我婆婆。”金凤双眉紧锁。“转院了,这区里的医院都不能治吗?也许不用住院,包扎一下,回家养着,这样,你先去他家看看。”母亲安慰着金凤。
王叔家的大门,紧闭着,金凤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看样子,家里没人,可能都去医院了,这可怎么办?关键是不知道去了哪家医院。她推了推大门,推不动,仔细看看,觉得那不对劲,两扇大门中间有一道缝,好像里面没有锁,外面也没锁。
奇怪,门没有锁,为什么推不动,敲了敲,里面没有动静,金凤扒着门缝,想看看正房的门是不是开着,无意间,手稍微用力些,大门竟朝两边闪开,原来这大门是推拉门,向两边开的,确实没有锁。既然没锁,家里肯定有人,她站在门口,喊了两声“老叔”。
果然,屋里有人应声出来,是老婶。看到金凤,楞了一下,招呼着她进了屋。“婶,我老叔昨天去医院,家里脱不开身,我没跟着去,今天上午去医院看他,听医生说,转院了,我因为不知去了哪个医院,挺着急的,这不,来问问您,我好去看看他。”
金凤知道,这个老婶平时事就挺多,总喜欢挑别人的错,赶紧解释了一通,别让她说出话来,责怪自己不懂事。没想到老婶面带微笑地说:“没事,你放心吧,你老叔在家养着呢。”金凤一愣,问道:“我老叔看样子摔得挺重,怎么没住院,医生怎么说?”
“确实摔的挺重,胯骨轴那块最细的骨头摔断了。”“啊!”闻听此言,金凤大惊,着急的问:“这么严重,怎么不住院治疗,那骨头都断了,光靠养怎么行?”“当时我也挺着急的,人不该死终有就,这样治,又省钱,人还少受罪,幸亏遇到好心人了。”
“您说的什么意思?”金凤听得一头雾水。“你听我慢慢跟你说,你老叔刚睡着,昨天敷完药,疼一宿,今天稍微见点轻,人家大夫说,躺一个星期,就能做起来,比动手术要恢复的快,如果坚持锻炼,恢复好的话,半年,不用拄拐,就能走路。”
金凤越听越神奇,瞪大了眼睛,仔细听着。老婶喝了口水,接着说:“昨天,拍完片子,刚要准备做手术,遇到一个病人,去医院复查,悄悄地跟我们说,他们村,有个大夫,专门治骨折,不做手术,往骨折的地方敷膏药,一副药保好。”
“敷膏药,还一副包好,骨头都折了,能行吗?您听谁说的,别再把病耽误了。”金凤觉得,老婶是有病乱投医,在医院治疗多踏实,为了省钱,相信庸医,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自己一辈子都得落埋怨,什么时候一提起来,就是因为我家的事摔的。
“一开始我也不太相信,这个病人,也是那块的骨头摔断了,人家才几个月,恢复得挺好,连医院的医生都纳闷,还仔细的问了这个大夫姓什么,家在哪?听说医院的领导,还要亲自上门,请这个大夫,去医院坐诊。”
“这是真的?”金凤很好奇。“可不,我亲耳听到的,立刻决定不做手术了,你知道吗?你老叔的腿,做手术,押金三万,还不算后续治疗的钱,养两年,还得做二次手术,取钢板,又得受一会罪,年轻还好养,这都快六十了,花多少钱不说,这罪就受不了。”
“哦哦,要说也是,那敷这一次药多少钱?”金凤问道,其实,这是她最关心的问题。“六千,不用换药,一个星期,把膏药除掉,就靠静养,一个星期以后,大夫到家里来,再看情况,告诉怎么锻炼。”
听老婶这么说,金凤也很高兴,但愿老叔的腿能治好,真是高手出在民间。爽快的说到“老婶,我给您拿一万块钱,除了乎药的钱,剩下的给老叔买营养品,吃得好,骨头也长得快,希望老叔的腿快点好起来。”
“哎呀,他嫂子,你那日子,在那摆着呢,家里出了这么多事,上哪弄钱去,不用你花,我们认倒霉。”金凤听着话,心里不是滋味,说到:“老婶,给老叔看病的钱,一定得我花,他是为我家的事受伤的,受的罪,没人能替,再让您花钱看病,我这心里真过不去。”
“他嫂子,你看,这钱我要是不收,你心里也过不去,这样吧,敷药的六千块钱,你拿,其它的钱,就别管了。”“老婶,这是不是太少了,我老叔要是在医院做手术,得好几万块钱,这样已经省了很多钱了,关键是老叔的腿要是真好了,我多花点钱也无所谓。”
金凤说的,是心里话,虽然看到老婶信心满满的,她还是担心,这个膏药真的有那么神奇吗?万一骨头没接上,怎么办?多给拿点钱,他们心里还平衡点,到时候万一治不好,还得去医院,也不会所有的治疗费都让我拿,是他们自己把病耽误了。
从老叔家出来,金凤一溜烟跑回家,看到母亲在屋里,笑着说:“妈,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人不该死终有就,穷在大街无人问,病有高人说药方。”母亲吓了一跳,吃惊地看着她,莫不是把孩子挤兑的,又犯病了!这都是说的什么!
看到母亲吃惊地看着自己,金凤把刚才老婶说的话又学说一遍。“哦,敢情是这么回事,那这个药要是真管用,可省好几万块钱呢,这事听着挺新鲜,怎那么巧,正要做手术,正遇到这样的人,这人是不是托,专门去医院盯着,看到有骨折的病人,就介绍用这个方法。”
“妈,您想的真复杂,不是所有的骨折病人都能用这个方法,粉碎性骨折不能用,得先去医院拍片子,人家大夫看看,能敷药治疗才给你乎药呢,不能敷药就让你去医院做手术,这个药是人家祖传的,听老婶说,他们去的时候一屋子人都等着敷药呢。”
“你回头让老婶把大夫的电话记下来,以后遇到谁发生骨折,把电话给他,又省钱,还少受罪,咱也是做好事。”“妈,您可真逗,盼点好事。”“你这孩子,这叫闲了制忙了用。”“行,回头和老婶要个电话号码,老婶说那大夫姓什么来着?哦,姓樊。”
“妈,我先把老叔敷药的钱送过去,这个钱咱得给拿。”金凤收敛了笑容,是呀,虽然比预想的要省好多钱,六千块钱,是她几个月的工资呀,没办法,出了事就得先即事办,钱以后慢慢再攒。
母亲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是,把钱给人家送过去。你爸就是这样的人,做什么事,宁可自己吃点亏,也别让人家说出话来,不是这样,妈才不让你在这个家受这罪呢,儿子都没了,儿媳妇还得在这守着,伺候俩老的,真要老得有钱也行。”
“一分钱没有,东拆西借,这过得叫什么日子。”没等母亲说完,金凤把她要说的后半句话说了,母亲白了她一眼,娘俩相视一笑。是呀,母亲的这些话,说了很多遍,金凤都背下来了,她也是心疼自己呀。
人不能一辈子总倒霉,得有转运的时候,等将来有了钱,一定好好孝顺母亲。她拿着钱,又买了些营养品,给老叔送过去。刚进大门,就听到屋里有人说话:“我这紧往家赶,怕您舍不得花钱,没误了您还是不听我的,在医院治多踏实,那敷药要是管用还要医院干嘛。”
听着说话,好像是王叔的儿子回来了,听说他在外地工作,离家六百多里地,他媳妇是那边的,在老丈人家住,他老丈人就一个闺女,结婚的时候,老叔就给拿了一万块钱,本来老叔从心里不愿意,儿子去女方家落户,他也就这一个孩子。
金凤站在门口喊了两声“老婶”。屋里人不说话了,老婶出来,招呼着她进了屋。客厅里站着一个年轻男子,三十多岁,一看就知道是老叔儿子,爷俩长得挺像,金凤是第一次和他见面,年轻男子也不认识她,礼貌的点了点头。
“这是我儿子,在外面上班,刚到家,军刚,这是你嫂子,军伟哥家的。”老婶介绍着。年轻人听说眼前的中年妇女是军伟家嫂子,脸上的笑纹一扫而光。用冷冰冰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金凤,鼻子眼里“哼”了一声,扭过脸,不说话了。
看他这幅模样,金凤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虽然你爸是因为我家的事受的伤,可这是意外,谁也不愿意发生,再说你爸是村里的大寮,给户里操持红白事多少年了,哪地方有危险,难道他不知道吗?这就是该着出事,谁也别埋怨。
金凤虽然心里不满,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尴尬的笑了笑,掏出钱,塞给老婶。“你看你,我说不让你花钱,那我就拿着了。”老婶接过钱,瞟了一眼儿子,意思是说,人家这不给送钱来了,你就别耷拉着脸了。
老叔的儿子还是不说话,就跟没看见金凤似的。金凤本想进屋看看老叔,心想,算了吧,冲着谁呀,现在的年轻人,一点面都没有,别说还是一家一户,就是一个村老乡亲,也不该这样,别看我是个女人,你要是遇到我这事,办的还不如我呢。
安慰了老婶几句,金凤告辞出来,“等一下,他嫂子,这东西你拿回去,我大嫂子也刚出院,这些营养品给她吃吧,你老叔离不开人,我也没时间去看她。”老婶拿着东西,追了出来。
“留着给老叔吃吧,我家里有,给我婆婆买了。”“不行,你要是不拿,我还得亲自跑一趟,看看大嫂子,你老叔离不开人,你这不是成心罚我吗。”老婶执意让她把东西拿回去,金凤也不好推脱了,又客气了几句,回家了,老叔儿子始终也没出来。
“你看你这孩子,好坏心里分,大面上总得过得去,人家给送钱来了,你还耷拉着脸,说出去显着咱家人不懂事,我为甚么刚才让她把东西拿走,她婆婆也刚出院,她拿着东西来看你爸,你还得去看你大娘,一家不省两家费,来回传乎有什么用。”
“我爸是因为他们家的事受的伤,她应该的,买点东西就算完了,这已经顾着面子呢,要是外人,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费,都得跟她要,不给就打官司,到法院也得这么判。”军刚气哼哼的说,一副蛮有理的样子。
“你们年轻人呢,大学真没白上,这打官司告状还挺在行,什么都懂,可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官司打赢了,她一个寡妇娘们,就是没钱,你拿她有什么办法,再者说了,那法院是你们家开的,你说你的理,人家有人家的理,官司也不一定能赢。”
“妈,这可不像您做事的风格,您经常跟我说,得理不让人,据理力争,这满有理的事,您怎么愿意自己吃亏呢?”军刚眉头微蹙,觉得她妈好像变了一个人。
“儿子,老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人家军伟媳妇,不想给他公公办事,火化完了,弄个骨灰盒一埋得了,是你爸撺掇着,让她借钱办事,咱这关上门说,你爸在这里不是能捞点好处嘛,这家有事也找,那家有事也叫,谁一年到头白耽误这功夫。”
“赶明腿好了,谁家有事也不去,现在不像过去,农民半年闲,人人都在拼命挣钱,就算我爸从这里捞点好处,也是理所应当的。”军刚满不在乎地说道。“话是这么说,一个村的老乡亲可不这么想,人家说了,谁们家老死人,帮着操持操持事,还要钱!”
军刚妈妈停了停,神秘地说:“儿子,你爸摔腿这事,他早有预感,出事的头两天,他做了一个梦,似明似白的。”“什么梦?”军刚惊奇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