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早朝,首先谈论的便是昨夜八百里加急送入宫中的那份劄子。
劄子上说,李明海拥兵自重,大有造反的事态。
如果没有拥兵自重这条,晋宗一准儿还会睁只眼闭只眼,接着惯着这位一母所生的胞弟。
可是威胁到了社稷江山,就另当别论了。
讲真,直到此时晋宗都不太相信亲弟李明海有不臣之心。
“中书可有良策?”揉了揉太阳穴,晋宗把目光移向中书令沈辰邺。
原本,沈辰邺是来请辞告老还乡的,可出了这么大事,这劄子还怎么上?不容多想,沈辰邺便躬身出列了。
“自古削藩多动荡。现下我大天朝一片盛世繁华,若是内乱,百年盛世一夜之间便将毁于一旦。到那时,北边的鞑子,南面的蛮夷一起来犯,又当如何?”
“……”
“臣以为,圣上可效仿汉文帝的温和举措,多给越王些恩赏。而后再调一些官员前去钳制。”
沈辰邺不主张蛮干的想法正与晋宗不谋而合。他也不想重蹈七国之乱的覆辙。
“嗯,此法甚好。众位爱卿以为如何呀?”
“沈相说的不无道理。不过下官认为,钳制不如换血。直接裁掉越王的臂膀,省着人心惶惶的。”
晋宗言毕,傅明轩自文臣之列陡然出列。
不是说傅明轩因为沈钰的事情失魂落魄了吗?这怎么又精神起来了呢?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李昊抢走了沈钰,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即便不能将李昊如何,也得唾他一身唾沫。
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正愁没茬口整治李昊呢,便出了这等事情。
虎父无犬子。
傅黎棠跺跺脚朝堂能晃上三晃,他傅明轩一出口也是哪吒闹海之势。旋即,朝臣们便低声议论起来。
“这招厉害了。看圣上怎么定夺。”
“还怎么定夺呢,不是说了中书的法子甚好了吗?我看呐,圣上还是对越王抱有幻想。”
“哎!若不是圣上犹豫不决,能有当下的罗乱吗?”
“可不是嘛!圣上顾忌一奶同胞,可人家呢?”
“都这个时候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啊?听着得了!”
“听什么听呀!不过一个小毛孩子,能有什么分量?”
“他没有,不是还有咱们呢吗?咱们都复议,不怕圣上不改主意。”
“要是弄不好,真烽烟四起怎么办?”
“这就看怎么实施,谁来实施了。”
“……”
大臣们议论纷纷,晋宗的脑海里也是思绪翻滚。
其实,他很赞成沈辰邺的温和举措,也不愿意弄得鸡飞狗跳的。但实事多变,他也料不准会有怎样的变数?
“明轩说的大换血,指的是什么?怎么个换法?”
“回禀圣上,我们可效仿唐治,来个南北调兵。以此告诫越王,这天下的一兵一卒都是国家的,不是他哪个人的。”
“嗯,此话有理。”
“就是就是,免得带久了,公私都不分了。”
“哼!说的容易!那可是好几十万人的大军呐!外夷若趁机钻了空子,又该如何抵御?”
原本是想借着此机整治一下李昊,这正题还没说到呢,便被秦朗插了一杠子。登时,傅明轩便恼了。
“若依秦中丞,该如何应对啊!”
“依老夫看呐,还是中书之策比较稳妥些。如此,圣上既不失了仁德,又起到了警示作用,可谓两全其美。”
“恐怕还有一美,秦中丞没能尽言吧?”
“还有一美?此话怎讲?”
“若是南北对调、官员换岗,中丞那些个宝马良驹,茗茶锦缎,是不是就得绕道而行了?”
“你你你!无凭无据的,竟敢诬陷老夫!”
讲真,秦朗开口只是就事论事,并没有党派色彩。如此,秦朗才反过味,傅明轩在针对自己。
他可是御史中丞,监察百官的狠辣角色。怎么能被一个妾生的小毛孩子,吓破了胆?
“圣上!秦朗有本,参傅明轩构陷忠臣之大罪!他们父子居心叵测,结党营私,这是要他傅家一家独大啊!圣上明察!圣上明察啊!为老臣正名啊!”
“……”
“对!我傅家却是皆党了!皆圣上的党!皆社稷的党!怎么着吧!”
若是没这回事,秦朗还真就没拿傅明轩当盘菜。于他印象,傅明轩只是个流连于风月场所的花花公子。而且还是个妾生的。
可他万万也没想到,这么个低贱胚子会揭了自己的老底。
恼怒下,秦朗的山羊胡子气的都颤悠了。
“……你你你!一个妾生的低贱胚子,也敢顶撞老夫!”
若是不提妾生的,傅明轩充其量也就是恶心恶心秦朗,如此,便一不做二不休,就连傅黎棠都没言明的事情,他也给端了上来。
“圣上容禀!秦朗身为御史中丞,不但不以身作则,还屡次视我大天朝法度于厕纸!买官卖官,收受贿赂,向南倒腾军马香料山盐,向北走私茗茶绸缎瓷器。这样的不法之徒,何以监察百官,何以身居要职?还请圣上整肃纲纪,予以当朝裁撤!还社稷于清明!”
傅明轩言毕,晋宗的脑袋瓜子登时愁烦的老大。
这哪里是弹劾他秦朗,分明就是指责他护短大皇子李赫娘俩啊!
即便暗道傅明轩思虑不周,但也不能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直言。
“此事再大,也大不过越州之乱,稍后宣德殿再议。”
“圣上!微臣还有本!”
“……”
趁热打铁趁热打铁,不称此时要个结果,更待何时?
旋即,傅明轩便把前晚上东宫遭刺客,劫持沈钰的事情说了出来。
“你说什么?老夫所为?”
昨日早朝还真就没人提过这茬,秦朗还暗道大皇子李赫小题大做来着呢,没想到隔天竟被傅明轩搬了出来。
东宫行刺可是谋逆大罪,要诛杀九族的。
这可真是冤出大天来了!
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他秦朗都没打算认,没做过的事情他又怎么会认得?
“小子,诬陷可是重罪,说是老夫指使,可有凭证?”
“此事全东宫皆知,饶是抵赖也是抵不过去的。况且,刺客已然招供,承认是你重金收买的死士。活口虽然被灭,但尚有家人,皇城司的供词可以呈堂。”
“我就说秦朗一准会拿沈钰出气,还真就料准了。”
“你就那么确定是秦朗做的?”
“不然呢?谁没事闲的弄一帮子刺客跑到东宫嫁祸他呀!”
“这个呀,我还真希望没有。”
“管他呢,只要这老家伙下台,咱们的天也就晴了。”
“都乌云压顶了,这点毛毛雨能解决什么问题?”
“……”
李明海的事情已经弄得不可收拾了,秦朗的事儿再没个说法,定是说不过去的。
“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