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问出这话时,他仅仅出于一种,麻木的,将自己撕成碎片的自虐心理,只是——
可当他看到面前这人,用很是随意的语气与态度,给出肯定的答案时,他竟然信了,且还深信不疑,这让许清尘自己都生出了无力的悲哀。
他可能,是真的没救了。
面前这青年,虽然被众人称呼为战神,可他到底是人啊!
既然是人,哪里来的能力复活一个死人呢?
如果他真有这般能力,岂能拘泥于凡间?早就羽化登仙了好吗?
可是,纵然他知道也明白,却说服不了自己做出理性又理智的判断,仿佛,自己被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冷眼看着自己坠落,一个拼死挣扎着想要超脱出来,乃至,不管怎么做,仿佛都是徒劳的。
这让许清尘伸手捂住了眼,遮挡住眼眸深处直往外溢的痛苦与绝望。
“——将军,清尘平生从未求人,唯独求您,可否?”
“唔——”
瞅着情绪起伏波动越加大,血条也越加晃动不稳的魂灯,‘司将军’有些愁,可是,基于原则性的问题,纵然是魂灯,也不是说改就可以改的。
所以,他缓慢却果断的摇头。
“不行,愿望什么的,只能是你自己的,不能牵扯上别人,这是原则性问题,不能更改。”
“——是,不能更改,还是不愿为清尘更改?”
倏然的,在‘司将军’吐出那话后,跪拜在他面前的青年,收回眼,用一双血红中翻滚着黏稠黑暗的双眼盯着他,一字一句,重复般的反问。
“将军,到底是不能更改,还是不愿意为清尘更改?”
这般带着刺怼,又似是带着一些无意识流露出来怨气的话,并没有让‘司将军’露出别样的情绪,依旧平淡且温和的望着他,声音潺潺如流水中,带着几分低浅磁感。
“不能,也不愿。”
五个字,却让许清尘猛然一颤,本就苍白无血的脸色,这下彻底的泛起了灰色,宛若病入膏肓,无法医治之人。
许久之后,许清尘缓缓的笑了起来,惨凉又悲泣。
“好一个不能也不愿,所以,在将军眼里,清尘只是一个臣民可对?而这个臣民,于将军而言,仅仅只是需要守护的耀国百姓之一,除此之外,别无它意?”
他这似是能够泣出血的话,让他身后的许娇娇,神色有些茫然。
总感觉,哥哥的情形不大对,不管是他的话,还是他对封琅的态度,都在无形间让她的心口上,生出一些说不出来的凉意。
这让她怔怔的望着他们,一时间,似是在辨认着什么,又似是在恐惧着什么。
而,被许清尘质问的‘司将军’,眨了下眼,望着他。
“那么,除此之外,你还想有何意?”
一句平平无奇,不带任何情绪的反问,却让许清尘窒息在了那里。
是啊。
他除了是臣民,是耀国的百姓外,他还能是封琅的什么呢?
还能是什么呢?
明明知道的——
明明早就知道的——
明明已经认清楚了现实的——
可是为什么,却还是如此的心有不甘呢?
他到底,想说些什么,想让封琅做些什么,才能化解掉他心中的郁结?
喉咙一阵腥甜,唇角有血迹朝下滚落,让许清尘整个人都泛着死寂,亦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开口。
“清尘想有何意,将军真的不知?”
这般说着,他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盯着那居高临下望着他的青年,死寂的脸上,蓄起了病态般的扭曲。
“将军如此聪慧,一向战无不胜,甚至能够都能够创造出神迹,挽救一城城的百姓,护住一寸寸的国土,那么,这样的将军,真的不知清尘有何意?”
“阿尘!”
就在他那话外,门外传来颤抖又惊心的喊声,这让许清尘侧眸,看向外面的父亲和师父,表情诡谲。
“啊,是父亲和师父啊,说起来,父亲和师父也是知道清尘有何意的可对?且——”
“正是因为清尘对将军有了何意,师父才带走清尘,父亲才目送清尘离开,乃至,都没有提上一句,让清尘同母亲和娇娇告别,想来——”
他低低的叹息一声,宛若走火入魔。
“怕是担忧清尘忍不住,地母亲和娇娇说一些她们承受不住的话,亦让许家支离破碎,乃至分崩离析,可是——”
“明明清尘都妥协了啊,妥协的没有同母亲和娇娇说些什么,妥协的远走他乡,甚至已经做好了一生不归的打算,可是为什么娇娇还是没有了呢?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
这一句句的反问,让许大人和老和尚无言以对。
是啊,为什么呢?
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个孩子都在一步步的后退,都在独自己的承受着别人无法想象的痛苦了,他所想要给与妹妹的幸福,还是没有到来?
许大人痛苦的闭上眼,扶着门框,颤抖的站都站不住。
“阿尘,别这样,娇娇的事情,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真的不是我们愿意看到的,况且,我们也不能随意的左右陛下与将军的想法啊——”
“已不所欲勿施于人,你比谁都懂,所以该是明白的,纵然娇娇是如何的中意封将军,喜欢封将军,可,封将军不愿意娶她,她便不能强加于人啊!”
“更不要说,将军的婚事,也未必是他自己能够做主的,也要看陛下的态度和旨意,这些事情,我们都知道的,都明白的,可是却因心有妄念与妄想,才给了娇娇不切实际的念头,亦才走到了眼下这种局面——”
“若说错,我们都有错,不仅仅是娇娇,亦有我和你母亲的错在里面,所以,阿尘,别这样了,真的别这样了,娇娇没有了,我和你母亲便只有你一人了,倘若你再有个什么不测,我和你母亲可该怎么办啊?可该怎么办?”
说到这里,许大人忍不住的蹲到地上嚎啕大哭,宛若一个孩子。
这让边上的老和尚看的心酸又无奈,他一边伸手拍着许大人的后背,一边叹息般的看着情绪很是不对,仿佛已经踏进黑暗之中的许清尘,嘴巴动动。
“阿尘,睁开眼睛好好的看看,生而为人,哪里有不历经生离死别的?不管是年老的,还是年幼的,总归都是要历经一些,在他们那个年龄段,所承受不住的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