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走在山间的路上。
两旁满是郁郁葱葱的绿树,遮天蔽日,投下了一大片阴凉。
盛夏的天气,处处可闻聒噪的蝉鸣声。
夏亦辰坐在马车中,手里拿着一本奏折,正面无表情的看着。
自从当了皇帝,他就每天都奏折不离手了。
而这几日的折子,除了报告东南水患的,就是朝中关于张尚书一事。
也有些人为张尚书求情,说他为官这些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希望皇上看在张尚书往日为朝廷尽忠的份上,对他从轻发落。
但更多的还是上书斥责张尚书的所作所为。
大家唯恐避之不及,为表忠心,纷纷与张尚书撇清关系。
人生在世,难免遇到倒霉的时候,一旦跌入谷底的时候,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会随之而去。
夏亦辰默默的将那些求情的和进谏严惩张尚书的朝臣的名字记在心中。
大昭寺就在京城外面的山上,距离并不遥远,因此马车出了京城以后,不过大半个时辰,就行到了寺门前。
这座寺庙自大夏开国以来,就一直是皇家寺庙,历朝历代的皇帝后妃求神祈福皆是来此,因此并不对寻常百姓开放。
早就接到消息的主持方丈率领着寺中的众僧在庙门外等候着。
大队人马在寺门外停下,夏亦辰也下了马车。
众人连忙俯身向他行礼,主持方丈将他迎进了寺中。
方丈道:“皇上一路舟车劳顿,不如先到禅房歇息会儿吧。”
夏亦辰淡淡回他:“不必。”
方丈只好带着他一路来到了大殿。
殿中供着一尊金身大佛,佛前的香坛中供着几柱香,烟雾缭绕。
夏亦辰在殿中的蒲团上坐下,主持方丈就开始带着殿中的众人一起诵经祈福。
这一坐,就到了黄昏。
寺内的僧人送来了今天的晚饭。
四碟精致的小菜,一碗白粥,与他平日里所吃的膳食相比,可谓是十分清淡了。
但他并未挑剔。
虽然身为皇子,从小锦衣玉食,但夏亦辰并不娇生惯养。
尤其于吃的,他没有什么特别喜欢吃的菜,也没有什么十分讨厌的菜。
吃完以后,天色暗了下来,寺中亮起了灯火。
主持方丈陪着他在寺中稍微转了转。
夏亦辰也就只来过这里两三次,其中有一次还是极为年幼的时候。
转完以后,主持方丈将他带到了西苑的厢房安顿下来。
夏亦辰让人准备热水,沐浴更衣后,便拿了一卷书在窗前的长案旁坐了下来。
案上搁着一盏八角红漆小宫灯,微黄的烛光映在他手中的书卷上。
屋外,月色皎洁,夜风阵阵。
忽有一缕淡淡的琴音夹杂在夜风中翩然而至。
那琴音时而缓缓如流水潺潺,时而低回委婉如窃窃私语,时而又高亢挺拔似巍峨高山。
听在耳中还有些熟悉。
他微一沉思,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高公公见此,正想要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这夜晚弹琴,扰了皇上看书。
就听皇上声音清冷的吩咐他:“去把那弹琴之人给朕叫来。”
高公公领了命便匆匆去了。
不过片刻,他就带着一个女子回了禅房复命。
那女子进来后就跪下俯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夏亦辰微微眯起眼眸,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子。
果然是他所想的那般。
正是秦贵妃。
她今日穿着一袭浅蓝色的流仙裙,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摆更是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倾泻于地。
夏亦辰的眸光一沉,声音中带了几分严厉。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明明罚了秦贵妃在宫中禁足半年,可此时此刻,秦贵妃居然出现了这京城之外的皇家寺庙之中。
秦贵妃见他有些震怒,连忙解释道:“皇上息怒,这些日子以来,臣妾禁足宫中,整日郁郁寡欢,幸得太后怜惜,特地许了臣妾来这寺中清修几日,也好为皇上和太后祈福。”
夏亦辰听到“太后”二字,没有言语。
他大概已经知道了太后的意思。
秦贵妃见此,站起身来,体态婀娜的走到他的身边。
“皇上,您刚才是不是听到臣妾那曲《高山流水》,想起了去年的中秋宫宴上的场景。”
她猜得没错。
夏亦辰一听到这首曲子,就猜到了弹琴之人是她。
也想起了那日的宫宴。
那时候,父皇还没驾崩,他也还未登基。
那热闹繁华的宫宴,至今回想起来仍历历在目,可是时间却已过去大半年了,眼看着今年的中秋也没剩多少日子便要到了。
可是如今却早已物是人非。
暖黄色的烛光裹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映着他漆黑的双眸灿若星辰。
秦贵妃忍不住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然后微微俯身,声音柔软娇媚在他耳边道:“皇上,您知道吗?那次宫宴上,臣妾一见到您,就为您清冷高贵的气质所倾倒,回家之后,更是一连几日都梦到您的身影。”
“臣妾从那时候起,就决定此生非您不嫁。”
“皇上,您可以不爱臣妾,但是您不能剥夺臣妾爱您的自由。”
秦贵妃低垂着眼眸,眸光中满是深情的看着坐在长案边的夏亦辰。
她以前从未对夏亦辰说过这些哄人的话。
但是今晚,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不想被禁足宫中。
永和宫的条件再好,若是不能出去,又和冷宫有什么区别。
这段日子以来,她受够了那种无人问津的感觉。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又岂能就此被皇上冷落,断送在深宫之中。
她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么个机会,务必要在今夜翻身,将皇上一举拿下。
想到这里,秦贵妃的声音愈发妩媚。
“皇上,如今夜已深了,就让臣妾伺候您更衣就寝吧。”
寺中禅院,美貌妃子。
她相信夏亦辰就算是个石头,此刻也该有些动心了。
夏亦辰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在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下一秒,便朝屋外唤道:“来人,把她给朕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