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实说完,见江彦丞阴沉着脸,笑了:“小江,不去见老爷子,你的人再厉害也没用。放心吧,砚山那边我已经让锦和过去了,那帮人应该还没那个胆子,敢对小七下手。”
“哎唷,吓死我了……”程实的话给了宋世航三人定心丸,宋世航都快喜极而泣了。谁不知道谭家的能耐?哪条道儿上不得让着点儿?谁的脑子被门夹了,把主意打到了谭小七的头上?疯了吧?
“好。我过去。”江彦丞闷声回应,上了车。
车开走之前,程实平静地交代着,像在厨房做菜般随和从容:“你们几个把人看住了,事儿没弄清楚之前,谁也别想走。”
这是在说司徒展悦一家。
“哎——不对啊,我们现在怎么办啊!”宋世航三人追着程实的车屁股,一下子没了方向。
谭家已经惊动了,谭小七应该是没什么危险了吧?可人还没消息,心里总归不踏实,还有更不踏实的……
“老大,你说程大头那话什么意思?还带姓江的小子去见谭老,他俩离婚后,真的藕断丝连着吧?”叶锦天抓住了重点。
“劳资怎么知道!”宋世航非常暴躁。
“嘿嘿,老大,别急,就算他们俩还藕断丝连,这回恐怕要断干净了。你想啊,谭小七被绑架,跟姓江的脱不了干系吧?谭家能饶了他?”秦司晔适时提醒。
是啊,谭小七被绑架了,不管是为什么,总归跟江彦丞有关,司徒展悦不是他妹妹吗?
凌晨一点多,江彦丞和程实一行进了谭家老宅。
老宅灯火通明,显然上上下下都惊动了。
“小江,进去吧。”程实下了车,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人一前一后往正厅方向去。
自从去年谭老生日被谭菲搅和,程实便没再来过谭家老宅,江彦丞呢,对谭家老宅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去年冬天,当时谭老问了他三个问题,又对他提了三个要求……那天他失魂落魄地从谭家老宅走出去,已经知道自己会跟谭璇离婚。
时隔三个多月,他以为他再来这里,一定是完满的结局,能跟他的小姑娘再续前缘,然而……
“我们谭家这是作的什么孽啊,我这个老太婆还能活吗?小七啊……”
一进门,就听见谢灵书的哭声。
程实跟江彦丞对视了一眼,还是走了进去。
谢灵书坐在椅子上,一见他们俩进来,哭声止住了,变成了吼:“你……你这个小子还敢来?你……”
矛头直指江彦丞。
“妈,您别哭了,身体要紧。”林清婉的声音很疲惫,一贯平静不起波澜的目光在触及江彦丞时,也带了些复杂情绪:“小江,小程,你们进来坐。”
“爷爷,奶奶,四婶。”程实打着招呼,还是从前的态度。
谢灵书心里完全不是滋味儿,她对程实失望,所以不想跟他说话,与江彦丞一比,程实又没那么罪大恶极,她便还是只针对江彦丞,道:“江家的小子,你还有脸来?我告诉你,小七的爸爸妈妈就只有她一个孩子,她要是真出了什么事儿,我老太婆就……就……”
到底是书香门第出身,谢灵书连骂人都骂不了几句,哭着拍桌子:“我的小七啊,小七……老四,我怎么有脸去见你啊老四!”
夜半时分,老人家的哭声,没半点儿虚假,是真担心。
“对不起,奶奶。”江彦丞已经哑了一半,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一旦情绪激动,就很容易旧病复发,声带嘶哑,更加不像个好人。
从知道谭璇被绑架的那一刻起,他浑身的血都冷了,站着不是,坐着更不可能,他再一次在谭家家长面前矮下身——双膝跪地。
这一次,他的身边没有他的小姑娘。
“对不起。”江彦丞好像只会说这三个字了。
“小江……”林清婉忙上前扶他:“别这样……”
“妈,我知道跪下于事无补,也知道自己痴心妄想,可我骗不了自己,也骗不了你们,我还爱着谭璇……无论以后能不能跟她在一起,你们都是我的长辈,是我最尊敬的人。”江彦丞笑了笑,没起来,他的目光投向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的谭老,“爷爷,对不起,谭璇因为我而受到伤害,都是我的错。”
他还笑着,嘶哑的声音一片寒凉,只剩苦涩后悔。想得到他的一生所爱太难了,他熬过了一百天的测试,将自己从La那边剥离,只想回来做谭璇一个人的江十一,可是,谭璇不见了。
没有了谭璇,江十一是不存在的。
没有他的小姑娘,江彦丞不该出现在这里。
半生颠沛流离,他最绝望的时候都没想过放弃,可原来那些并不是最绝望的时候,谭璇被绑架了、她不见了、她可能已经受到伤害……想到这些,才是他最害怕最绝望的时刻。
江彦丞跪着,腰背挺直,他风骨还在,人却已经垮了:“爷爷,奶奶,妈,我会把谭璇找回来的……”
“找回来有什么用,万一她……”谢灵书哭着捅刀子,往最坏的地步去想。
是啊,被绑架了,谁不会往最坏的结果去想?
因为,那都是可能发生的。
谭家再厉害又怎么样?绑匪总有一千个理由伤害人质,谭家又怎么敢说自己无人敢惹?
“行了,都别吵了。”谭老这时才杵着拐杖,转过身来,双眼矍铄有神,盯着跪地的江彦丞,开口道:“殷家的规矩就是多,殷盛动辄就让你们跪着说话?”
“……”江彦丞惊愕了几秒,又迅速冷静了下来,道:“您已经知道了。”
“什么殷家?!”谢灵书哭声都止住了,猛地站起身,“你是说殷盛?!”
谢灵书显然震惊过度,再没哭哭啼啼,半天没回过劲儿来:“呵呵,殷家……好啊,殷家!你这个小子,你、你……你好啊!”
永宁白家曾是锦城一霸,惹了多少祸端,锦城的豪门大家提到白家都心有余悸。可那是北边的事儿,永宁白家的手再长,伸不到南边儿去,永宁白家的嘴再厉害,也未必能从殷家的碗里抢到一口吃食。
后来永宁白家被剿,被迫流落小岛。殷家也没好到哪儿去,先是逃到边境,后又远赴海外,可即便如此,殷盛这老家伙可从来都没藏头缩尾,不定时在新闻上露个脸,继续让崇拜者们瞻仰他的传奇人生。
程实在一旁不说话,他的态度很平静,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江彦丞疯魔了,他最后的秘密都已经不存在,还有什么可隐瞒的,他苦笑了一声,道:“是,殷盛是我的义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