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进表?
耶律家的皇帝们总是喊着自己姓刘,完颜家的皇帝们也认为自己姓王所以,完颜晟跟完颜杲两兄弟很清楚劝进表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
如果真的像方别所说的那样,衍圣公在完颜宗望兵围汴京的时候写了一份劝进表,然后不知道怎么的被大宋官家给知道了,那除了他衍圣公的爵倒还真不冤。
方别又接着说道:“除了劝进表外,衍圣公府那边还做好了陛下入主中原的一应准备,只等着宗望兄能够攻破汴京,陛下入主中原了。”
“可惜的是,宗望兄最终还是未能攻破汴京城,而衍圣公府准备劝进表的事情又因为侵占民田的事情被牵扯出来,衍圣公一系就此除爵,衍圣公本人也被赐死。”
完颜晟心道那赵宋小皇帝的脾气也算是个好的了,这要是换成自己,他衍圣公府上上下下能剩下一个喘气的都算自己心慈手软!
完颜杲却道:“贤婿能联系得上衍圣公府的人?”
方别嗯了一声,点头应道:“小婿确实可以想办法联系上孔璠,而且据小婿所知,孔璠在衍圣公被除爵之后就多有怨言,再加上此前衍圣公曾经准备劝进表的事情,小婿觉得衍圣公一系完全可以为我大金所用。”
完颜晟跟完颜杲更激动了。
册封一个心向大金国的衍圣公不算什么,可是这做为天下文人表率的衍圣公要是对宋国那小皇帝心怀怨望,那可就很值得拉拢了!
想到衍圣公带着一大波读书人前来投效金国的美好画面,完颜杲的老脸顿时笑得如同菊花一般灿烂:“贤婿啊,那就劳烦你写封书信给衍圣公?”
自从衍圣公写好劝进表以迎金兵南下的事儿被披露出来之后,衍圣公府上上下下就再没得过一日安宁,时不时的总是有人往衍圣公府的大门口扔臭鸡蛋烂菜叶子不说,就连孔林那边也总有人想过去挖坑刨坟。
派人去巡视吧,人手少了根本就不管用,衍圣公府和孔林的占地面积都是极广的,需要的人手也不是一个两个就行的。
组织的人手多了吧,衍圣公府的现任话事人孔玠又没有那个胆子,因为组织三五百个青壮不难,难的是如何解决组织三五百个青壮所带来的危害聚众造反,私兵,这两个词无论哪一个都够得上杀头了。
放任不管吧,衍圣公府上上下下的心里又过意不去,都觉得堂堂衍圣公府天天被人扔些烂菜叶子臭鸡蛋啥的不仅有辱斯文,还是对孔圣人的大不敬。
至于报官?
想当初曲阜的县令都是孔家人担任,要是发生有人往衍圣公府门前扔烂菜叶子臭鸡蛋的事儿,曲阜县肯定会直接把人抓去大牢里严刑拷打。
可是现在的曲阜县令是从别的地方调过来的,人家原本就为了避嫌所以不跟孔家亲近,现在孔家又被暴出来这么多的臜脏事儿,曲阜县令对孔家的态度更是跟见了臭狗屎一样唯恐避之不及,就算是孔玠去曲阜县衙堵门,人家曲阜知县也只是用公务繁忙、人手不足之类的理由将之打发,更不可能派人来守着孔府的大门了。
上任衍圣公孔端友被赐死,衍圣公府声誉一落千丈,大量的田地都被强制清退,如今劝进表的破事儿又被重新翻出来鞭尸,如此连番打击之下,现任的衍圣公府扛把子孔玠整个人就像忽然苍老了十岁一般,往日穿在身上合体且显儒雅的袍服现在已经略显宽大,纵然还是坐在像征着衍圣公尊严的家主之位上,孔玠也失去了往日的威势,让人看上去就会在脑海里浮现沐猴而冠这四个字。
真是一步错,步步错啊!
孔玠长叹一声,声音低沉的自言自语道:“官家真就不肯给我孔家一条活路么?”
坐在孔玠下首的孔璠冷哼一声,说道:“事已至此,现在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怎么能守住家门清静吧!”
孔璠的话音落下,此刻有资格参与孔府家会的一众宿老们纷纷开始叫屈。
“那些刁民!刁民!”
一位宿老揪着苍白的胡须,怒道:“他们也不想想,若不是孔圣人宣扬教化,他们又怎么会有读书识字的机会!还有那曲阜县,坐视这些刁民在圣人门前闹事,他读的是甚么圣贤书啊!”
另一位宿老也道:“倘若官府再不出面,咱们孔家便不需要他出面了!倘若圣人安寝之地都守不住,来日九泉之下,我等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孔玠被一宿老的吵闹声吵的心烦意乱,正欲发火,门子却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躬身叫道:“老爷!老爷!曲阜县带着厢军来了!”
孔玠顿时大喜过望。
如果官家要对孔家下手,那么带兵前来的肯定不会只是区区一个曲阜县令,怎么着都该有一个宫中内侍或者礼部侍郎才对,如今只是一个曲阜县令着厢军过来,那多半是要替孔家护住衍圣公府和孔林?
大喜之下,孔玠连声吩咐着下人准备好酒水,接着又带着孔璠和孔家一众宿老迎向正门。
待到了正门外,孔玠就好像没有看到曲阜县令和那些厢军将士眼中的鄙夷,满是期待的问道:“尊县带着厢军将士前来,可是防着那些刁民来孔林惊扰圣人的?”
曲阜知县一愣,继而冷笑道:“刁民?什么刁民?这都是本县治下的血性好男儿,可不是金兵还未南下就先写好劝进表的软蛋!”
讽刺了孔玠一句,曲阜知县这才道出了自己的来意:“奉官家意旨,礼部、户部联署行文,要求你们孔家上上下下连夜搬出衍圣公府,此后衍圣公府改名孔名,供天下百姓参观游玩。”
“所以,本县带来的这些厢军将士,确实是要守卫孔府和孔林的,只是守的是孔圣人的府邸和安寝之地,却不是你孔家的衍圣公府。”
“孔先生,请吧!”
“对了,孔先生自家的东西可以带走,但是历代官家和朝廷所赐之物,却不得带出孔府半步。”
孔玠一愣,猛然间只觉怒上心头,紧接着又感觉喉头一甜,仰天喷出一口血后叫道:“赵氏小儿,何其刻薄寡恩!”
曲阜知县同样一愣,接着又扭头对带队的厢军指挥使道:“周指挥可听清了?孔玠贼子目无君父,诽谤君王,周指挥使还不派人拿下?”
厢军指挥使嗯了一声,对着身后的厢军士卒挥了挥手,喝道:“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