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幽深,庭院宽敞。
岑洲察觉到今日似乎有点不对劲。
这份不对劲自然不是他这里。
而是…
“一旁,是哪户人家?”
这片空间内素来都是极为寂静的,毕竟地段不好,除了岑洲住在此处,也没有旁人了:“…何时搬过来的?”
他倒是一点也没有注意。
“大抵,就是这两天。”
墨远因着之前的事情,这会儿的态度很是小心翼翼:“王爷可是觉得一旁太过于喧闹?要不要属下派人去说一番?”
喧闹?
执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岑洲凝了凝神,去听一旁的动静。
“怎么回事?”
“姜…小少爷又怎么了?”
“不知道!不过爷那么着急的样子,想来定然不怎么好。”
“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叫…大夫了?小少爷又是什么时候受的伤?不会是爷干的吧?”
“怎么可能?你看便是爷再怎么生气,小少爷再怎么不给他好脸色看,但他从来都没对小少爷动过手好么?不仅没动手,每次先认错的,先耐不住去哄人的,反而都是爷自己。”
“可是…腕骨碎了…小少爷他使不上力气,总不可能…”
“是他自己干的吧?”
“…这…不说了不说了,主子间的事,我们这些个下人们还是不要过多讨论了。”
…
小少爷和爷…
受伤…
眸中恍惚之色一闪而过,岑洲抿了抿唇,嗓音平静:“算了,不必理会便是了,也…算不上什么喧闹。”
…想来应该是一对闹了矛盾的父子吧…又或者是兄弟。
不过…
阿稚也是小少爷…以前在锦王府的时候…别人叫阿稚也是叫小少爷的。
而现在…
应该是姜都督了。
…一旁的人,总不可能真的是阿稚。
“…是。”墨远并不知道自家王爷在想些什么,但是王爷既然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会再多事说些什么。
只是不免感叹…
王爷自从经历了三年前姜稚那一剑之后,脾气似乎都比以前要变好了不少。
“一旁…应当是他们的小主子受了伤。”微微叹了口气,岑洲也不知道自己如今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才说出了这么一番话来:
“…既然是邻居,待会儿,你便派人送些药材过去吧。”
送…药材?
墨远诧异地抬起了头。
…虽说王爷的脾气这些年已经好了不少…但是,也没有好心到这种程度吧?
还给受伤的邻居送药材?
“送些…有利于骨伤的。”
并不知道墨远诧异的心里,岑洲想着刚刚听到的那一句“腕骨碎了”,语气冷静地开了口:“你现在就去办吧。”
腕骨碎了…
阿稚从前受伤最多的便是手腕了…要么是他的手笔,要么就是阿稚自己做的。
阿稚总是莫名其妙的生气。
然后一生气,就喜欢弄伤自己的身体…想来是他做的不好,一旦生气起来,就容易做出一些伤害阿稚的事情出来…这点倒是被阿稚学了个十成十…所以他们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阿稚怎么就一点都不学学他的好呢?
…非要学这种事情…
…好像也不能怪阿稚。
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似乎也没有什么优点可以学的。
阿稚…
明明只是听到了一个很久没有听到的称呼而已…他却不受控制地想了这么多。
还真是…
他还以为他已经淡忘了的。
“是,王爷。”整个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墨远还是恭恭敬敬地应了声,然后退下去办事了。
院子里便只剩下了岑洲。
杯子里的茶水早已经冷了,一阵风起,岑洲只感觉喉间一痒,旋即又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他如今身子骨算不得好,院子里也起了风…他本该进屋休息,不再吹冷风的。
但是…
他抬眸,看向墙的那边。
那位小少爷…
那人…是不是同阿稚一样,明明怕疼怕的要死…却偏偏,忍耐力惊人?
阿,稚…
明明只是简单的两个字,为什么想起来…
却偏偏重若千钧?
与此同时,距离岑洲仅有一墙之隔的宅子之中,主屋之内。
“阿稚,疼不疼?”
小心翼翼地执起姜稚的手,秦斯满眼心疼地开口:“我…让太医给你看看好不好?”
姜稚没有说话。
姝丽少年面色苍白,一张容色妖娆的面容因为疼痛的缘故,精致的眉眼间染了一丝隐约的脆弱。但他的唇色依旧是鲜红的,看上去…竟是染了鲜血。
…那是他自己咬破的。
面色苍白,唇色染血。
…艳丽的,妖异的,配上那张姝丽的面容,脆弱又锋利,不论怎么看…都给人一种…
想要毁灭的冲动。
但是…旁人不敢。
秦斯,舍不得。
“不看的话,会很疼的。”
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了,秦斯耐着性子嗓音温柔地哄:“阿稚,看看好不好?你让太医看看,我不关着你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好不好?想去哪里都行?可以么?”
旁的对阿稚都没有吸引力的。
秦斯心里很清楚,姜稚这会儿大抵对什么都不敢兴趣,但是这件事情却不一样。
他让步了。
舍不得。
哪怕这伤是阿稚自己弄的,他也舍不得的。
闻言,少年终于抬起睫毛。
所有人都说,姜稚的眼睛同钟眠很像很像。
毕竟一母同胞,所以不奇怪。
秦斯之前也这么觉得。
但是…
容色姝丽的少年抬起眸,长长的睫毛就像是蝶翼一般,那双凤眸看向他的时候…
秦斯觉得自己真的完了。
什么都可以答应的,什么都可以不要了…只要阿稚看他一眼…只要看他一眼,命都可以不要了。
“你让太医看一看,我刚刚的话,便作数了,好不好?”
深吸一口气,秦斯勉强拉回自己的思绪,将目光不动声色地从少年身上移开,旋即再次重复道:
“阿稚,你看看,可以么?”
姜稚没有说话。
他的眸光动了动,面色很冷淡地上下打量了秦斯好一会儿。
好一会儿之后。
秦斯终于听到了他的声音:
“你说,真的?”
嗓音冷静又淡漠。
听上去显然是不太信任他的。
秦斯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为什么自己在阿稚心里的形象就变得如此没品了。所以他叹了口气,又将目光投到了面色苍白的少年身上:
“是真的。”
他向姜稚保证:
“阿稚,我不骗你。”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