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苏看着他脸上有些不敢置信的神情,用力攥紧衣角,垂眸挡住眼底的怨毒。
曾几何时,她也曾是明眸善睐,姿容丝毫不输闺阁千金的“副小姐”。
可是现在
她低头看看自己粗糙得犹如老妇般的双手,和身上洗得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的衣裳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拜杜容芷所赐。
就因为她嫉妒自己的美貌,害怕自己会抢走爷的欢心,所以不顾她们多年的主仆之情,硬是把她配给了那么个十恶不赦的男人!
想想这些年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啊永远干不完的粗活儿,丈夫和婆婆无休无止的毒打和谩骂
可她的好主子呢,跟大少爷夫唱妇随,琴瑟和谐,还生下公府唯一的重孙
她也想认命的。
那天在府里偶遇杜容芷如果她肯救救她哪怕只是在方家人面前帮她说几句撑腰的话,叫她以后的日子好过一些,她也可以认命的。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
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兴许还觉得方家的人折磨自己折磨得还不够呢!
紫苏眼里渐渐升起一抹嗜血的光芒。
现在可好了
能护着杜容芷的人已经都不在了。
就连那个曾照亮过她的少女时代,让她甘愿飞蛾扑火,粉身碎骨都在所不惜的男人,也死了。
无所谓了。
只要过了今天二少爷许诺会给她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银票和自由。
只要过了今天,就再也没有人能殴打她,折磨她了
紫苏咬了咬牙,就连心底那残存的一点点良知和迟疑也随之被新生的喜悦和报复的快意所取代
她深深地伏在地上,哑声道,“难为四少爷还认得出正是奴婢。”
宋子熙眼底飞快闪过一抹冷笑,温声道,“你不用害怕,只管把你知道的都照实说出来便是。”
“是”紫苏松开攥紧的衣角,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的声音,缓缓道,“不敢欺瞒太爷跟诸位老爷其实我家少夫人早在嫁给大少爷之前,就和四少爷十分要好四少爷更是心仪于她。”
屋子里顿时一片哗然!
老太爷皱紧眉头,看了眼一旁的族老爷。
后者会意,神情严肃地问,“你的意思,他二人其实早有私情?”
紫苏迟疑了下,小心翼翼道,“此事奴婢不敢乱说但四少爷爱慕我家少夫人,却是不争的事实。”
“你,你胡说八道!”宋子澈气得一张俊脸涨得通红,勃然大怒道,“你这个背信弃义的贱婢”
“是不是奴婢胡说,四少爷心里肯定比谁都清楚。”紫苏抬起头,目光有些同情地看看他,继续道,“我家少夫人嫁过来以后,四少爷对她依旧不能忘情不但私下里一直留心她的一举一动,就连身边最宠爱的丫头,也是比着我家少夫人的模样此事不光是奴婢,府里很多人都知晓。”
宋子澈本是性情憨实之人,虽过去这么多年,从前对杜容芷那些不能言说的心思也早已放下,可如今被紫苏当着众人的面旧事重提,脸上顿时火辣辣的,不由满是狼狈地看向杜容芷,却见后者神情呆怔,仿佛没听到一般。
“待到后来少夫人意外小产奴婢那时虽已经嫁人,并不在眼前,却也听人说乃是夜半四少爷头一个发现,又亲自抱了我家少夫人回去,这才好容易捡了条性命”她一顿,轻声道,“奴婢虽不知中间来龙去脉,但试想当时的情形若四少爷对我家少夫人当真只是叔嫂之情,又怎会每每在我家少夫人危难之时,就立刻能挺身而出反应之迅速,竟是连大少爷都有不如”
“我想起来了!”宋二老爷顿时恍然大悟,“的确有这么回事!也就是打那次以后,杜氏成天闹着要跟大哥儿和离,搞得府里乌烟瘴气,鸡犬不宁!”他说着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切齿道,“你这贱人,莫不是打那时就已经跟四哥儿有了首尾?!”
“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居然敢勾引我的澈儿!”
“宋家容不下这人尽可夫的娼妇!”
“这等不守妇道的女人,循哥儿你绝不能轻饶了她!”
杜容芷只觉脑袋里嗡嗡作响,女人尖锐的咒骂,男人鄙夷的呵斥,面前一张张冷漠蔑视的面孔重叠在一起,叫她几乎分不清这里是哪里,是前世还是今生
杜容芷用力咬了咬舌尖,嘴里瞬间充斥着的浓浓甜腥叫她已经混乱的意识终于清醒过来
她置若罔闻地看着地上跪着的女人,轻启朱唇,“紫苏,你果真,是头喂不熟的白眼儿狼啊”
紫苏用力攥紧拳头,惧怕与怨恨化作楚楚可怜的泪水,她怯怯道,“少夫人莫要怨恨奴婢奴婢也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怨你?”杜容芷轻笑出声,“不,我不怨你,我只怨我自己”
是她的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亲手把这把刺向她跟宋子澈的刀子递进了宋子熙手里!
一切都是因为她!
却见老太爷的手重重拍在拐杖上,一脸威严道,“侄孙媳妇儿,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杜容芷只觉得身上似是有千金重,像要随时把她压垮
她用力挺直僵硬的脊背,凄声笑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她一顿,冷声道,“侄孙媳对得起天地良心,没什么话可说。”
“伯祖父!”宋子澈使出浑身力气,挣脱开两个小厮的禁锢,悲愤地扑到老太爷跟前,“这一切都是宋子熙的阴谋!是他怕我们揭穿他的真面目,故意栽赃陷害!伯祖父千万不要信他”
老太爷一把挥开宋子澈,正要骂他,忽听一人怒喝道,“孽畜,做出这等有悖人伦之事,还敢往你二哥身上泼脏水真真是把祖宗的脸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