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已经好些天了夫人不忍叫少夫人再为家里的事儿担心,所以一直没告诉您,只是托二老爷在外头打听老爷的消息”
“谁知二老爷嘴上答应得好听,实则却每常打着疏通关系的名头,三不五时就叫二夫人管夫人要银子二夫人更是以夫人体弱,逞纵下人为由,硬是把掌家的差事从姨太太手里夺了过来,就连夫人也叫他们给气病了”
青荷擦了擦眼泪,“待到后来他们更加变本加厉有一日忽然就不许咱们再去前头给夫人请安,便是咱们的一举一动也叫人监视了起来。奴婢觉察有异,原是想寻个机会把消息传出去,谁知就连府里的仆妇也被二夫人安插了很多自己的眼线,奴婢根本救助无门还是安嫂子有回送饭的时候悄悄告诉奴婢,这一切其实都是府里二少爷搞的鬼。她偷听到二老爷和二夫人说话,才知道他们原来都已经暗中投靠了贤王二少爷打算用孙小姐跟孙少爷逼得您就范,待给大少爷办了丧事,就能顺理成章地接管整个公府”
“这群人面兽心的畜生!”杜容芷气得全身发抖,“那我母亲呢,我母亲现在如何了?”
青荷含泪摇摇头,“直到咱们被二少爷的人接回来,奴婢也没再见过夫人一面”
一旁的安嬷嬷禁不住老泪纵横,拉着杜容芷的手哀恸道,“少夫人,二少爷已经丧心病狂了如今他背后还有贤王给他撑腰,咱们,咱们往后这日子可怎么活啊!”
杜容芷用力攥紧拳头,苍白的唇瓣硬是被她咬出月牙形的齿痕。
就听静思低声道,“车到山前必有路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再怎么怨天尤人也没有用,为今之计,还是尽快把孙少爷从二少爷的手里夺回来”她顿了顿,迟疑地看了眼杜容芷,“至于二少爷开出的条件”
“我答应。”杜容芷脸上露出个嘲讽的笑容,神情恍惚道,“不就是给大少爷办丧事么你去告诉他,他让我做的事,我都答应让他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槐树胡同一间五进的宅子里,几个衣着考究,气度不凡的老爷们正对着几把折扇兴致勃勃地评头论足。
众人说到兴起之处,就见一个年过五旬的老爷捋着胡须,一脸殷勤地对正中的男子笑道,“不知陈大人觉得这几把扇子如何?”
被称为“陈大人”的是个面容十分清俊的高瘦男子,他穿了件天青色的直裰,身姿挺拔如竹,沉淀着一种读书人特有的儒雅风度。
他闻言淡笑了笑,温声道,“这几幅山水画浑厚苍秀,刚柔并济,婀娜中却见遒劲之力的确是柳公真迹无疑。”他说着朝那人笑道,“倒是多谢胡大人为咱们引荐了。”
胡大人哈哈一笑,“哪里哪里,下官也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说罢不着痕迹地跟旁边的主人家使了个眼色,笑道,“张兄这几把扇子真真是极难得的,如此一瞧,家里那些简直都不配看了不如你报个价来,要多少银子咱们给多少便是。”
那人忙笑道,“胡大人这是说哪的话?难得这几把扇子能入得了诸位大人的法眼,稍后小人便将它们装好,命人送到各位大人的府上。”
众人闻言正打算礼貌性地推辞几句,却见陈逸斐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正色道,“君子不夺人所好,这几把古扇既是张员外千辛万苦搜寻而来,咱们又怎么好横刀夺爱?今日能够一饱眼福,已是一大幸事,至于旁的就不必提了。”
众人不由飞快交换了个眼色,连忙点头称是。
倒是那姓张的员外面露为难之色,暗暗朝胡大人看了一眼。
胡大人目光微闪了闪,从容笑道,“既然陈大人这般说,此事便作罢了。”他说着,话锋忽然一转,讳莫如深地笑道,“不过话说回来,其实咱们张员外家的宝贝,可不只是这几把扇子。”
众人闻言连忙问道,“这话如何说?莫不是还有更好的没拿出来?”
胡大人捋须大笑道,“贤弟这话可说错了。那宝贝虽是宝贝,却不是拿出来的。”
对上众人不解的目光,他笑着解释道,“张员外早些年曾在扬州收养了一位义女,名唤妙晨。据说这位晨小姐在张员外悉心栽培之下,不但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而且舞姿曼妙惊为天人只可惜我每回过来,张员外总把这宝贝女儿藏着掖着,不肯叫人看见。也不知今日我能否沾沾诸位大人的光,有幸一睹晨小姐的风采?”
众人听到此处这才恍然大悟。
彼时扬州富户十分盛行一种人肉生意,富人只需出极少的银钱,把那些穷苦人家容貌姣好的小女孩买回去精心教养,待他们长大之后再卖与人做妾,赚得巨额钱财,俗称为“养瘦马”。
据说那些一等资质的“瘦马”,不但被教导得精通弹琴吹箫,吟诗作对,更自十二三岁上,便请了专门的师傅教导闺中秘术,百般淫巧是以要价更是高达一千五百两之上
想来这位样样皆通的“妙人儿”,便是其中的翘楚了。
众人这般想着,面上虽装出副云淡风轻,可有可无的模样,心里却俱是巴不得赶紧请这位晨小姐出来看看。
唯陈逸斐眸色微沉了沉,并未言语。
就听那张员外无奈笑道,“胡大人就别寒碜小人了实在是先时小女身子不适,不方便见客绝非是有心怠慢您。今日小女既已痊愈,少不得要出来拜会各位大人,还请诸位稍候片刻,先略用些酒水茶果,我这就命人将她请来。”说罢忙叫人将扇子收了,又另置了席面上来。
陈逸斐原非纵情声色之人,亦不喜这张员外趋炎附势的嘴脸,遂笑道,“诸位大人好雅兴我就先告辞了。”便要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