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宋子熙一直没有露面。
据说是皇帝的病情又有变化,这些天他都需在宫中值守。
与此同时,外头亦是风声鹤唳。
随着皇帝的病情日益加重,各方面势力蠢蠢欲动,贤王一党忙着肃清朝中异己,刑部的大牢不过几日就抓了好些不肯同流合污的大臣。
大街上到处可见手持尖刀来回巡逻的士兵,就连进出城门的盘查都比往日严格了许多。
到处都充斥着“山雨欲来”的紧张气息。
公府的夜晚依旧格外寂静。
自打上回杜容芷在灵堂里险些叫宋子熙侵犯,受了极大的惊吓,静思等人更是三魂丢了七魄,每日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一刻也不敢放松。也好在这阵子宋子熙不在府中,就连他的爪牙也不知在忙些什么,总算没什么人再为难她们。
这晚杜容芷刚喝了药,正要往灵堂里去,忽见外头火光震天,紧接着喧嚣声,呼叫声源源不断地从墙外传进来,好像近在咫尺一般。
主仆几人吓了一跳,正要派个人出去查看,却见双喜满头大汗地跑进来,“少夫人,贤王,贤王反了!”她气喘吁吁道,“有群匪兵想趁乱攻进大门,下人们都在逃命呢!”
杜容芷猛地后退几步,众人更是脸色大变。
“少夫人,咱们也赶紧逃吧!”
“对对对!”安嬷嬷脸色煞白地连连点头,“奴婢这就去把孙小姐他们叫起来!”
“且慢!”杜容芷逼着自己镇定下来,“如今外头兵荒马乱,咱们几个女人带着孩子,能逃到哪去?府里毕竟有重兵把守,那些土匪也未必能闯进来”
安嬷嬷心下微定,可转念一想,又禁不住落下泪来,“可若不趁这时候出去,一旦贤王咱们可怎么办啊!”
如今二少爷尚未掌权,就已经把她家少夫人作践成这样,若是贤王当真成事,这公府哪里还有他们的活路?!
可要是贤王事败,这一大家子也一样要给贤王陪葬!
众人正惊魂不定,不知所措之际,只听外头又响起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下一刻就见静思陆松两口子冲进来,“少夫人,快,快带上孙小姐跟孙少爷从大厨房后的角门走!韩掌柜的马车就停在巷子口的大槐树底下!”
满目狼藉。
火光仿佛燃烧了大半个天际,连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呛人的烟味。
众人护着杜容芷跟两个孩子一路狂奔。尖叫声,哭喊声,也不知是墙里的还是墙外的,一路上不绝于耳。
待好容易跑出角门外的巷子,果然就见韩宗浩正驾着马车等在那里。
劫后重逢的喜悦让这个七尺男儿一下子红了眼眶,他忙跳下马车,看了眼已抱着静哥儿哭成泪人的妻子,拱手道,“少夫人!”
前世的雪中送炭,今生的救命之恩,可如今,她却连回报的机会都没有了
杜容芷朝他深深点了下头,连忙吩咐安嬷嬷跟青荷等人抱着莞姐儿静哥儿进了马车。
直到众人都安顿好,杜容芷才走到马车前,郑重道,“韩掌柜,大恩不言谢我这一双儿女就交给你了。来生结草衔环,一定报答你们父子的大恩大德。”说罢朝他深深福了下去。
“少夫人!”韩宗浩惊呼一声,“少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静思立马从她话中听出别的意味,一把掀开帘子,急道,“少夫人难道不跟咱们一起走么?!”
安嬷嬷怀里的莞儿“哇”的一声哭出来,“娘亲,娘亲不要回去!不要丢下我们!”
她这一哭,连睡梦中的静哥儿也惊醒了,顿时跟着嚎啕大哭起来。
杜容芷只觉心如刀割,咬紧牙关强笑道,“傻孩子,娘亲怎么会丢下你们呢只是你曾祖母跟祖父现下还在府里,他们行动不便,需要人照顾待娘亲把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去与你们汇合。”
莞儿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半信半疑问,“真的么?”
杜容芷眼眶一热,使劲点头,“当然是真的!娘亲什么时候骗过莞儿?”
莞儿认真点点头,哽咽道,“那娘亲快点来莞儿等着娘亲”正说着,却听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
杜容芷身子猛地一颤,用力摔下帘子,厉声道,“还不快走!”
“少夫人”对上杜容芷决绝的目光,韩宗浩双目赤红地拱了拱手,“少夫人保重!”说罢用力一拉缰绳,“驾!”
只听车厢里传来安嬷嬷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少夫人!”
杜容芷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
她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地朝公府走去。
国公府已经乱作一团。
丫头婆子们抱着东西疯狂逃窜,地上到处是他们丢下的衣裳物件
杜容芷走在她们之间,恍如隔世一般。
不过半年,丧夫,诬陷,软禁,宫变,暴乱一切都虚幻得好像做了场噩梦。
可这一切又是实实在在的,就像此时萦绕在耳边的哭叫声都是实实在在的一样
有什么在她心里一闪而过,可当她再去细想,已经什么都记不得了。
兴许是她太累了吧
这些天发生的一切几乎耗尽了她所有精力,此时的每一步都好像有千斤重。可她知道她不能倒下,只要她还活着,还有一口气在,就要履行她的承诺
替他守住这个家,守住他的家人。
杜容芷怔怔想着,却见人群里慌慌张张跑过个丫头,杜容芷认出是贾氏身边的白鹭,忙拉住她,“你这是要往哪里去?你们家少夫人呢?”
白鹭泪流满面,“三少爷说外头的土匪马上就杀进来,叫奴婢通知了大家逃去庄子上避难,谁知等咱们赶到的时候,他们已经驾着马车跑了”
杜容芷一愣,虽明知二房这是已经打定主意不理其他几房死活了,还是忍不住抱了丝希望问,“那其他人呢,老太太,大老爷呢?!”
白鹭哭着摇头,“如今人全退去了大老爷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