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裴枭然却发现,这几日,她大哥看她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了。
裴枭然不想做个小叛徒,把大嫂供出去,以卖嫂求荣,便只全做看不见。
不过,躲得过初一,没躲过十五,在她大哥出发的前夕,还是被她大哥给点名叫到了书房。
“大哥,您找我有事儿?”
一进书房,裴枭然便扬起一抹狗腿的笑容,小心翼翼的询问着。
身姿挺拔的高大青年身穿一袭墨色锦袍,负手而立。
闻声,转过身来,俊朗的眉眼褪去青涩,俱是沉稳。
往宽大的梨花木书案后一坐,已有了七八分大家长的气势,看的裴枭然愈发心虚。
裴润之轻启薄唇,缓缓道:
“我记得你身边有个姑娘,精通奇门诡术。”
桑蚕是除了寒蝉以外,唯一一个常伴在裴枭然身边的人,这事儿想瞒也瞒不住。
裴枭然只得干笑着点了点头。
裴润之不说话了,只是定定的看着她。
那眼神,仿佛已经看穿了一切。
裴枭然缩了缩脖子,果断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的低头认错道:
“对不起,我错了。”
裴润之轻叹了一口气,道:
“我知道,也不全是你的错。”
自家妹妹从小就懂事无比,从未胡闹过,自然不可能主动给她大嫂出那种馊主意。
定然是她大嫂自己出的主意,然后请她帮的忙。
裴枭然闻言,忙道:
“其实也不能怪大嫂啦!
她只是太舍不得你,也不怕和你一起去吃苦。
只是怕你性子固执不肯答应,这才出此下策的。”
顿了顿,又小心的询问道:
“大哥,你不会想要反悔吧?”
裴润之英气的脸上显出几分无奈,道:
“我不敢。”
他若是敢反悔,自家那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小笨蛋还不知又会做出什么自伤的蠢事来呢!
天知道在他得知姬雪莹给自己种了蛊之后,他有多担心和害怕。
姬雪莹的身体本来就有些特殊,他一直都小心呵护着,生怕她出了什么状况。
因为她若是出了什么状况,无异于剜他的心、割他的肉。
所以,裴润之不是不能反悔,而是不敢反悔。
裴枭然顿时放下心来,又难得见到自家大哥这么怂的样子,忍不住笑嘻嘻的调侃道:
“没想到,大哥还是个深藏不露的妻管严哪!”
裴润之瞥了她一眼,没有反驳,只是忽然转移话题道:
“可惜,你的亲事,大哥怕是不能在场了。”
裴润之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缺席妹妹的亲事。
在他心中,妹妹的终身大事自然是极为重要的。
而且,按照风俗,成亲当日,兄长需要亲自背着妹妹上花轿。
他已经在脑海里演练了无数遍。
结果,到头来,竟是连陪在妹妹身边都做不到。
裴润之心中满是歉意与愧疚。
可是,圣命难违,国事和家事之间,更是只能国事为重。
所以,这个终生的遗憾,注定只能留下了。
裴枭然倒是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
因为这门亲事于她而言,唯一存在的意义便是复仇。
不过,这是不能说的秘密。
裴枭然只笑着宽慰自家兄长道:
“无事,我知道大哥最疼我了,这便够了。”
裴润之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还是有些意难平。
裴枭然心念一动,主动跑到了自家大哥的身边,然后将自己的脑袋伸到了他的面前,冲他调皮的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
裴润之微微一怔,随即会心一笑,抬手,像小时候那般,揉了揉妹妹柔软的发顶,低落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枭然,你所嫁之人,当真是你真心想嫁之人吗?”
正一室温情时,头顶忽然传来大哥的问话。
裴枭然身体当即微微一僵。
随即扬起一抹充满幸福与期待的灿烂笑容,用力的点头道:
“是啊!我所嫁之人,当真是我真心想嫁之人。”
忽闪了一下纤长绵密如同小扇子般的长长睫毛,裴枭然故作不解的试探问道:
“不知道大哥为何会这么问?”
莫不是她大哥知道了什么?
不应该啊,嫁给朱濂溪只为复仇的事,天知地知唯有她知,大哥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可他若是不知道,又怎么会忽然这么问呢?
裴枭然心内有些忐忑,却听裴润之缓缓道:
“你三哥……跟我说了一些话。”
裴枭然心中一松,顿时明白过来。
却原来,她大哥是听信了她编给三哥的那些谎言,这才会有此一问。
她还以为他察觉到了什么呢!
裴润之并不知道妹妹心中的起伏变化,只接着道:
“枭然,不管你真心想嫁给谁,我们都会全力帮助、全力支持你的。
若那人并非我朱雀之人,我愿辞官,随你迁往别国。
想必你其余两位兄长,对于权势那等身外之物,也并不执着。”
在裴润之看来,妹妹为了母亲与他们几位兄长付出了实在太多太多。
所以,无论要他为了妹妹而牺牲什么,他都心甘情愿。
闻言,裴枭然粉唇紧抿,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
她忽然明白,真心这个东西,真的只应当付给值得之人。
如裴花玉、裴淑丽那等狼心狗肺之徒,就算她当真把自己的一颗心挖出来送给她们,怕是还会被她们嫌弃腥气恶心吧?
可是,这几位兄长,她对他们好,他们就会加倍的对她好。
甚至,为了她,愿意放弃一切。
同样都是血亲,待她却是如此的不同。
裴枭然觉得眼眶有些发酸,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如小时候一样,飞身扑进了她大哥的怀里。
裴润之笑着张开双臂接住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脊背,轻轻的安抚着。
裴枭然抱着大哥劲瘦的腰身,将脸埋进他宽厚的胸膛,闷声闷气的道:
“大哥的好意我心领了。
可是,我不用你们为了我而辞官离乡,也没有想嫁的别国之人。
我只要咱们一家和和美美、平平安安,就已足矣。”
裴润之摇头失笑,叹息中又带着满满的宠溺,道了一声傻丫头,顿了顿,又不放心的再次问道:
“当真没有真心想嫁的他国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