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得元福宫,赵然向黎大隐道:“走,去栖霞,今日议事结束得早,我正好去拜见陈天师。你应该没事要忙了吧?”
别没事,有事也必须部排到后面去,黎大隐发了张飞符,让彭云翼过来顶班,然后很痛快的跟在了赵然身后上了驴车。苏川药也坐在了踏脚处,她向老驴道:“驴前辈,咱们去栖霞。”
驴车驶下紫金山后,黎大隐忍不住了,向对面坐着的赵然问:“如何?我家元福宫怎生处置?”
赵然安慰道:“别着急。司马云清提议,因为元福宫未能在这次京师变乱中起到好作用,要将其收回总观。”
收回去,就意味着很严重的后果,天下人都会知道,三茅馆必然出了问题,他黎大隐也肯定要让贤了。
黎大隐恨恨道:“司马云清什么西!他自家丢了脸,却拿我家来找回颜面,欺我三茅馆无人了!”
赵然道:“此事尚未定论,三天后再议决。”于是将自己的一揽子解决案告诉了黎大隐,黎大隐赞道:“这个好,比他那个强百倍!道录司若是成为庶务中心,再由咱们主掌的可能性不大,就不用想了。但元福宫一旦归入道录司管辖,地位降了不少,由咱们掌管的可能性反倒强了,致然好计策!”
种驴君脚程极快,两个人一路谈论着,不多时便赶到了栖霞山凤翔峰下。
黎大隐这才注意到拉车的这头驴很不简单,竟然是只灵妖,他听过宗圣馆供奉了不少灵妖,但以灵妖拉车,这还真是
高深莫测啊!
自从白鹤归天、龙阳祖师白日飞升之后,京师的百姓对道门的信仰愈发虔诚,作为南直隶道门首善之地的栖霞山,香火更见旺盛。
前山处的昌观,由于监院顾腾嘉首倡义帜,拨乱反正,奉香的信客络绎不绝,香火更盛!
而在后山凤翔峰下,也四处都是希图入门修行的浪荡少年,其中有许多是有资质无根骨,或者有根骨无资质的,前者是希望有好心的宗门能够赐下一粒正骨丹,后者是盼望能有一个奇迹出现至于是什么奇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他们在梦里沉醉到不愿爬出来。
当然,更多的则是对自己情况并不了解的人,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他们看过资质和根骨。他们几乎每一个人都相信,自己是那个资质根骨俱佳的天才,只是一直没有人慧眼识珠。
驴车驶到山门下,数十双眼睛立刻投了过来,都在关注着,想看一看,驴车的主人是来求仙道的同道中人,还是一位真正的仙师。有些机敏的,则开始慢慢围了上来。
黎大隐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两个月都是这样,人多得很。也不知是谁将我栖霞山门的位置透露了出去我一直想调整一下大阵,把山门换个地,但我师祖布置的阵法实在太过艰微,我试了两次都找不到头绪。我老师又不出面”
话间,黎大隐迅速打了令牌进去,烟雾升腾处,驴车带着木轮子吱呀呀驶了进去。这下子顿时引来一片轰动,求仙访道者们一窝蜂围了上来,可惜还是晚了,在阵门处前前后后穿来穿去,可惜不过是一场空而已。
赵然受箓时上过一次三茅馆,凤翔峰上的景观始终简朴若斯,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仙家景致和美的楼台亭阁,与邵元节的名声很不匹配,就是普普通通的十来个大套院,以及看上去就知道必是欠缺人手料理、杂草丛生的林园。
三茅馆收徒向来不多,如彭云翼、周克礼之类的骨干子弟都在京城中忙着纷乱繁杂的事务,此时馆中不过寥寥七八人而已,修为都是羽士境以下打基础的阶段。
就这么座势单力薄的道馆,上溯到袁太初起,邵元节、陈善道,每一代都有炼虚以上高道,下一辈的黎大隐也稳稳站在了**师的境界上,如此高而稳定的成材率,也算是一个特色了。
不过转念一想,应天三百万人,以庞大的人口作为良才储备,三茅馆优中选优而选出来的弟子,不问可知都是什么天赋水平,每一代都有人能接得上来也不足为奇。
这些弟子们知道黎大隐回山,纷纷赶来拜见,黎大隐道:“这是宗圣馆的赵师叔,你们中有些人是没见过的,快些过来拜见。”
这八位三茅馆弟子都上前见礼,口称“见过赵师叔”,其中几位行礼之后纷纷好奇的打量着这位名震南直隶的赵师叔。
黎大隐问:“你们师祖呢?还在梅园么?”
弟子们道:“一直未见师祖之面,未得他老人家允许,弟子们也不敢进去搅扰。”
黎大隐挥手吩咐:“你们都去讲经楼,我先看望你们师祖,回头再去检查你们课业,有不懂的,赶紧想好问什么。你们赵师叔的手段是极其高明的,机会难得。”
将这帮弟子打发去讲经楼等候,苏川药推着竹轮椅,跟在黎大隐身后,绕过几处曲径通幽,看见了好大一片将将过了结果期的梅树。
在正中的一颗梅树下,坐着个道士,双眼紧闭,正是陈善道,和两个月前相比,鬓间多了一片雪白。
黎大隐走到他身前丈许处跪倒:“老师,致然来看望您了。”
苏川药推着竹轮椅来到黎大隐身边,赵然强忍疼痛起身,苏川药“啊”了一声,想上来搀扶赵然,被赵然一甩袖子斥退。
黎大隐声道:“致然”
赵然没搭理他,恭恭敬敬向陈善道拜倒:“见过陈天师。”
黎大隐满脸感激,向陈善道提醒:“老师”
陈善道依旧没有睁眼,就好似眼前的赵然和黎大隐并不存在一般。
黎大隐先将赵然扶起来坐回去,然后向陈善道禀告:“老师,今日真师堂议事,司马云清建言,将元福宫收回总观直辖,多亏了致然拦阻,此议没有当场通过。但三天后,就要议决。”
陈善道依旧没有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