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泽之主看上去垂垂老矣,佝偻着身子蜷在珊瑚宝座之上,两条又细又长的胡须自嘴角伸出,几乎落到了地上。
同样是相当于合道境的二次化形,为何两任青山之主都是一幅仙子模样,而这位却看上去却老得不成形状?赵然对此无法理解——难道你老人……老妖家就不能化一个好看点的人样吗?
直到看得久了,这才依稀看出几分道理:老头的外形、神态、举止,似乎都在刻意模仿庐山金鸡峰洞天中真师堂上供奉的老君神像,只是痕迹重了几分,老君的仙风道骨没有模仿出来,那副老态龙钟倒是纤毫毕现。再加上嘴角两道化不去的长须,搞出副这般容貌也就能够理解了。
不经意间再看他屁股下那座珠光宝气的珊瑚座,上面还垫着个茅草莆团,赵然暗自点头,心道果然如此。
就是不知道这老头出行是否骑牛?
刚想到这个问题,宫殿外就进来了一头黑乎乎的水牛,这水牛甩着尾巴,尾巴上系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套着四蹄被五花大绑的灵鹿雨阳,就这么拖着进了大殿。
洪泽叟介绍道:“两位道长,这是我儿牛大。我儿进来,静慧大炼师你是认识的,他旁边这位便是宗圣馆的赵道,正主已至,你把事情,看看怎么办。”
牛大将灵鹿雨阳放在一边,开始向静慧和赵然讲述事情的起未,雨阳被捆成一团倒在地上,两只眼珠子可怜巴巴的望着赵然,赵然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转而又打量起他身上绑缚的绳索,很是有些惊艳,心道这是什么手法,当真有些意趣,一边听着牛大的讲述,一边暗自揣摩起绳艺来。
此中缘由起来其实也很简单,通过牛大的陈述,加上赵然的自行脑补,整件事的脉络就清晰了。
雨阳在抱月山庄待了几天后,因为赵然没顾上他,所以也很是清闲,大多数人一旦闲下来,就忍不住会闹出些幺蛾子来,灵妖也没什么区别。
雨阳闲极无聊,就开始在周围转来转去,一个月前转到了龙潭南边的青龙山,一不心就认识了洞府设在此地的洪泽叟干女儿狐九——赵然听到这里,忍不住对洪泽叟的取名能力表示严重质疑。
按照牛大的法,狐九来也就是礼貌性的接待了拜山的道友雨阳,可雨阳却贪图上了狐九的美色——赵然忍不住开始遐想,没有化形的狐狸究竟有什么样的美色,再一想盘丝大仙,他就释然了,妖修的世界你不懂啊你不懂。
话狐九一开始抵死不从,耐不住雨阳苦苦纠缠,隔三岔五就跑来青龙山打秋风,终于有一天,雨阳趁狐九酒醉之际,将她就地正法。
身为灵妖,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于是狐九从了,至此之前的一切都很正常,从这以后,川省灵妖和江南灵妖之间在化上的冲突开始显现。
雨阳办完事了以后,在青丘山又和狐九痴缠了半个多月,然后开始新的征程……
之后的故事,不用再听下去也能明白,冲突就此爆发。
早已有了以身相许之自觉的狐九和压根儿没有长厢厮守念头的雨阳发生激烈争执,雨阳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甩开青龙山门继续浪荡江湖,苦苦守候意中灵妖不归的狐九回洪泽湖向干爹告状,这位南灵妖之主顿觉岂有此理,一道令旨发出,雨阳没两天后便在高邮湖边束手就擒,被擒之时,他嘴里正塞满了高邮特产咸鸭蛋,对面坐着个替他剥蛋壳的灵修鸭七……
静慧一脸严肃的不停点头,口称“当真该死”,赵然站在下首同样一脸严肃的不停点头,他没有话,正以玄门正宗的清心诀强行压制笑意,以免忍不住当场捧腹。
牛大讲述完毕,洪泽叟在堂上冷哼一声,道:“老夫两个宝贝女儿受了委屈,被这厮趁势而入,夺了清白,这厮却想一走了之,毫无担当,实在不为人子!这厮是宗圣馆门下交尾会委员,还这是他的职,老夫将两位请来,就想问一问,道门有交尾会么?怎么能允许这样的邪会存在?而且还公然委任职差,究竟是什么道理!”
最后两句语气很重,此言吐口之时,震得赵然脑晕目眩,静慧也很不好受,向后轻轻退了一步以为化解。
静慧听完也很生气,狠狠瞪了赵然一眼:“你们宗圣馆占了鹧鸪山洞天,就是这么修行的?这乱七八糟的交……什么会,怎么会有这种职司?”
赵然有些莫名其妙,斟酌着词句道:“这个,交委会是有的,但道从来不知,会与邪会二字牵连,更没有过职是……嗯,干这种事情,想必其中定然有所误会。顾名思义,交通委员会,交流通达,具体来,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运送货物和人员到达指定位置,这一部门由宗圣馆委派的几个委员充任,故称委员会……”
静慧依旧蒙圈,洪泽叟和牛大面面相觑,地上的雨阳则有气无力的眨着眼睛,满脸的无奈和委屈,眼框中渗出了泪花。
这件事情很快就解释清楚了,雨阳低头认错,他在认错的时候不禁感叹:“难怪盘丝要离开修,修果然没化,这都是没化的缘故啊。”
雨阳低头认错,甘愿接受处置,洪泽叟的怒火就消了不少,但在如何处置上,却陷入了困境。
牛大吓唬雨阳,要将他去势以为惩罚,鸭七和狐九早已等候在殿外,此刻冲了进来,各自抱住一根鹿角放声大哭,寻死觅活不让牛大动手,央求“大哥放过雨阳一遭”。
牛大很生气,这鹿好在哪里,值当你们如此痴情,我江南之地那么多年轻俊杰,何苦非盯着这个没化的粗胚?
狐九认为,有化的见得多了,如此阳刚的郎君却少之又少,化和识来自于后天的培养,没有可以补,阳刚则为先天之气,只可偶遇而不可强求。
对此,鸭七表示完赞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