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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的好心情在下山后全都被破坏了,因为北京来的客人带来了一个不算太好的消息。
大明天启六年七月十二日,一个面白无须还略带点书卷气的太监来到了北社县,他就是来宣旨的天使。
天使驾临,举县震动,唯独锦衣卫若无其事。
陈国齐客客气气地告诉天使,朱大人和信王正在登山。
朱大人说了,登山是今天最重要的事。如果有什么突发情况,哪怕是天塌地陷的大事,也得等下山再处理。
朱由诚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叛匪已平,不稳定因素已除,再加上有名臣朱燮元坐镇,出不了什么大事,他难得任性一次。
陈国齐最后说,接旨之事,得等到晚上两位大人下山后再行安排。
如果普通人这么傲慢,天使早一巴掌呼过去,然后回京,在皇帝耳朵边大进馋言,让这个任性的人尝尝任性的苦果。
可是朱由诚是谁?那是天启皇帝的宠臣,给他进馋言,纯粹是找死。
所以天使只好在锦衣卫的营帐里等候。
好在陈国齐挺会做人的,给他安排下好酒好菜,又带他参观锦衣卫的训练,没有让他坐冷板凳。
到了酉时四刻,朱由诚和信王珊珊来迟。
待朱由诚排下香案,天使展开黄色的圣旨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很长,大意是朱由诚已经剿灭了安邦彦叛军,又将信王由重重包围中解救出来,厥功甚伟,命令他即刻班师回京,好让京师官民领略王师威武。至于奢崇明,他已经被朱燮元包围在深山,日薄西山,无须朱由诚率锦衣卫围剿。
接完旨,信王悄声问道:“诚哥哥。我们不是已经剿灭了奢崇明吗,怎么皇上还说奢崇明被围在深山?不会我们捉的奢崇明是替身吧。”
信王听朱由诚讲过许多武侠故事,对那些神奇的情节信得一塌糊涂,而替身、易容又是武侠小说的常用的桥段。这么一来。天启皇帝的圣旨一出,他误认为抓住的是假的奢崇明。
朱由诚笑道:“我们抓住的当然是真奢崇明,但我们距离北京太远……”
信王恍然大悟,抓住奢崇明是前些天的事情,而大凉山离北京那么远。即使八百里加急也得五六天才能到北京,所以北京那边现在还不一定知道奢崇明被活捉的消息,即使知道,派出第二批传旨的天使,那也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见朱由诚和信王悄声嘀咕,传旨太监也不上前打扰,只是含笑看着他们。
朱由诚见状,明白还有一件事情没做,太监在这里等着呢。
这道圣旨算是喜事,给人报喜一般都是要收喜钱的。更何况是贪财兼吝啬的太监呢?
朱由诚上前两步,抓住太监的手用力地摇晃了一下,道:“这位公公辛苦了,我和信王收拾一下行装,明天就启程回京。”
在握手的同时,五枚银圆神不知鬼不觉地到了太监手里。
太监感受到手里又圆又硬的东西,脸笑得像一朵花似的,连声说道:“那怎么好意思呢?”
按理说,接了旨,领了赏。太监就可以走了。
可是这位太监却还不走,一直候在旁边。
朱由诚问道:“你还有事吗?”
那太监赔笑道:“咱家刘若愚,是李永贞公公的生死之交。咱家常听李永贞公公称赞朱大人丰神俊朗,风|流潇洒。起了崇拜之心。现在见大人果然和传闻中一样,所以在一旁观摩,以期学得大人的一二。”
刘若愚和其他太监不一样,他家世袭延庆卫指挥佥事,而他的父亲更是官至辽阳协镇副总兵,算是一方大员了。刘若愚家学渊源。能文能武,本来有锦秀前程,可惜十六岁那年做了个奇怪的梦,一个白胡子老神仙说他的前程在宫里。他左思右想,痛下决心,自己切了那话儿,进宫侍奉万历皇帝。
因为文化水平高,他现在进了司礼监管理文书,算是离当初的目标近了一步。
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这样奉迎的话讲得情真意切、入情入理,如果不是朱由诚两世为人,几乎误以为这是真的了。
不过信王毕竟是大明知名的诚实小郎君,信了个十成十。
听到朱由诚被人推崇,信王比朱由诚还高兴,道:“那是,我诚哥哥是什么人?大明第一好哥哥,大明第一才子,大明第一猛人。你便在边上好好看着吧,学得一二,你也可以在宫里横着走了。”
刘若愚连声附和。
朱由诚见刘若愚嘴里不尽不实,知道他想告诉自己的事情未必能让信王知道,也不点破。
耽搁到夜色深沉,信王告辞回帐睡觉后,刘若愚道:“朱大人,咱家奉李永贞公公的命令,有事来找你。”
“李永贞?不是魏公公吗?”
“当然不是,这件事咱家还瞒着魏公公呢,因为这件事与大人的身世有关。”
“身世?我的身世有什么可说的?”
“朱大人,我还是从头讲起吧。朱大人,您不是从小被人抱走,然后遗弃在京郊的破庙吗?现在,当年那个抱走你的人找到了。”
“嗯。”朱由诚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对于这具肉身的恩怨,他根本不在乎。
再说,没有那个人贩子,他哪里能遇到朱由检这个好兄弟呢?
刘若愚觉得朱由诚的态度给人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也许这正是李永贞推崇朱由诚的原因。
这么年轻,城府就这么深,日后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刘若愚咽了口口水,接着说道:“那人供认,你的确是沧州人,但与魏公公没有任何关系。你的父亲已经过世,但母亲还健在,就住在沧州城外的小黄庄。他说,朱大人的本姓应该是黄,全名是黄狗剩。”
朱由诚的城府再深,此时也忍不住了,一口茶全喷了出来,道:“狗剩?这是谁取的名字?似乎和本官有不小的怨念哪。”
刘若愚正站在朱由诚的面前,那口茶一点儿也没浪费,全喷在他身上了。
他哀怨地擦擦身上的茶水,道:“据说这个名字就是你那便宜父亲取的,说是贱名好养活。”
朱由诚低头,轻轻用茶碗盖把茶水上的浮沫撇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怎么知道就是他抱走……抱走本官的?而且,本官为何不能是从魏家抱走的?”
“那人说,抱走魏家外孙的那人在寻找买家时,遇到山洪暴发,连老带小一起淹死了,所以你不可能是魏家血脉。而且你父亲与魏公公的相貌有七八分相似,所以判断你是黄……黄家小子。”
“死无对证,谁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
“那人说他还有一个铁证,就是黄家世代信佛,所以每个孩子满月后,都会用香在头上点九个疤。大人头上……”
朱由诚挠挠头皮,心里有些打鼓。虽然头皮被头发盖着,但他平时洗头时,确实觉得头上有些地方不平,原来还以为是当乞丐时碰伤的,没有介意,想不到那却是九个戒疤,是他与魏忠贤没有任何关系的铁证。
朱由诚心乱如麻,他并不是个喜欢奉迎的人,再说魏忠贤的粗腿能抱几年?等崇祯皇帝上台,第一个要干掉的人就是魏忠贤。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事实上,这个说法并不准确。三朝元老、四朝元老甚至五朝元老,在历史上都屡见不鲜。但太监大多只有一朝,哪怕再权势熏天,老皇帝大行,这太监的下场也不太妙。所以,一朝天子一朝太监更准确些。(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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