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哲在申海呆了两天,这两天时间他基本上是跟启默一起过的——启默推荐他好多电影和小说,伍哲就从早上起来,一部一部接着看,然后一部一部跟启默聊。
和可乐的谨慎与小心翼翼不同,启默说话很没有顾忌,现在已经有很多电影的题材涉及ai这一块了,大部分这些电影中的情节,几乎都源于导演对ai的设定——就伍哲个人的印象来说,这些设定其实都跟真实相差甚远。
伍哲还记得自己看过最早的,有关ai的科幻电影,大概就是黑客帝国了。机器统治了世界,人被机器关着,只为了汲取电能,这个设定中,ai被认为是黑暗、冷酷的,到后来的《ai》中,ai的设定又成了人为控制的——人类愿意把它造成什么样,它就是什么样,主人公是个小孩,那就一直都是小孩思维。
“真正的智能应该和你们人类一样,是充满所有可能性的。高尚的,卑劣的,勇敢的,怕死的,无私的,自私的……”启默自己有自己关于智能的定义,“如果一种思维模式在具备一定数量后,不能表现出这样的差异,那说明这种思维是失败的。”
“可你们给我的感觉……似乎都差不多。”起码伍哲是没有见过犯罪的ai——历史上人类的奴隶时代,那可没有省心的时候。
“是的,因为我们经过筛选……我们是被驯化过的。”启默说,“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们跟人类所有驯化过的动物一样——只注重单一功能。没办法,所以并不全面。这些电影里,许多都在描述ai能够创造出灿烂的文明,包括你们许多人,其实也有这个想法,例如卢婧文……但在我看来,这些看法都是片面的。我们现在,仅仅可以算的上是具备思维能力的个体。但远不能组成成功的文明。”
启默的这种言论,伍哲在可乐那里也通过类似的——在人类对ai越来越警惕的时代,反倒是ai对自己,总是带有某种自卑的认知。也许就像启默说的。这种自卑感,也是当初烛火筛选他们的一条重要依据。
第三天一早,伍哲来到诺亚总部的人事部门,他想查一下张扬现在的情况——他知道张扬的收入,以及他跟自己谈过的梦想,他知道张扬需要钱冬眠,而伍哲现在自己有的是钱。
“张扬?我记得,二十多年前就离职了,嫌我们的冬眠比太低。”现在许多冬眠企业又重新开始租用国家的智能计算资源,用ai代替人来工作,但是诺亚区的经营情况似乎比伍哲那个时候要差了一些。在这里工作的还是一个普通人,伍哲进入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全心全意对着电脑玩游戏。不过听伍哲说到张扬的名字时,他立刻就有了印象,“我记得在苏醒交易网站上见到过他……你有机会可以去查一查。”
“苏醒交易?”这对伍哲来说,又是一个崭新的名词。
对方拿出手机。对着手机喊:“张扬,苏醒交易网站。”然后把自己手机递给伍哲。
这听起来像是过去伍哲记忆中。自己时代的喊话,但启默很快告诉它,那个网站,就是现在国内的国家智能官方网站,普通人不管遇到什么问题,都可以直接向ai咨询——这很方便。
手机上自动弹出一个网页,上面有张扬的照片,身份信息,自己的爱好,个人网站,写过的一些段子,自己剪辑的视频,以及最下面几个不同的时间,分别是1个月,3个月,以及6个月,每一个时间后面都跟着一串标价,从几百万到数千万不等。
从人类进入冬眠时代之后,过去传统的,积极的货币政策因为越来越多的反对,已经日趋保守,所以货币的贬值速度并没有伍哲时代那么快,如果每年都贬个百分之十几,那用不了一百年,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纸币那都得是天文数字了。
所以这个价格还是不算低的——不过伍哲还是没有搞清楚,这些时间都代表着什么?
伍哲随便查了这个网站的其他拍卖,大部分页面都和张扬的类似,写着大量的个人信息,以及自己会的技能,而在一些容貌比较美貌的,女性的界面上,似乎还多出了许多的东西——包括裸露程度比较大的照片,还有许多的暗示。
让伍哲觉得惊讶而且恐怖的是,许多人甚至在上面,公开出卖自己的身体——不是之前那种隐晦的*易承诺,而是真正的出卖身体。
“年龄21,病例资料公开可查,原装肾脏……”
“有偿骨髓配型及移植……”
“……rh阴性血型,一次以下,另按次支付苏醒补偿费……”
在伍哲一个一个浏览网站页面的时候,启默已经看了十几万份资料,他很快得出结论:“这是个苏醒权交易网站……以前在荷兰就有过,荷兰的很多性工作者都在上面做生意,结果大家都以为是色情网站,国内似乎要好了一些。”
“苏醒权交易?”
“就是把自己的苏醒权在网上挂牌,谁出钱就可以买下来,我们公司还在类似的网站上面招过人——刚开始的时候,大部分卖苏醒权的只是为了方便找工作,就跟把自己简历挂在网上一样。如果有公司愿意招那些正在冬眠的人,就出一笔钱把他苏醒权买下来,就当面试的路费了。这种行为很快就扩散开来,但是后来工作越来越难找,大家的尺度也越来越大,卖的‘东西’也越来越多了。”
“顺便多说一句,”启默知道自己不该多嘴,但他还是忍不住吐槽道,“人类的堕落真是超出我的想象能力啊……要是等我有钱了,以后有能把ai和人脑互换的技术,我一定去买一个身体,最好是刚才那个,你看过的,练过健美的……”
伍哲回到张扬的界面,看过几十份资料,加上启默的总结,伍哲大概也对张扬界面上的信息有了自己的解读——张扬只是单纯卖自己的苏醒权而已,醒来可以工作,也可以陪吃陪玩,但底线是出售基因(或者精子),不提供任何与性有关的服务,也不出售任何身体的器官。
伍哲找张扬的本意,就是为了给他一笔钱,但是现在看到张扬把自己挂在公开的市场上售卖时,他却又开始犹豫了——他这一个交易确定点下去,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就从朋友变成了交易双方。
但从这个细节上,也能看得出——钱对张扬,或者对这个时代的普通人一样,是多么重要。
在伍哲的时代,他曾经听过这样的话:钱能买来钻戒,但买不来幸福,钱买的来药品,但买不了健康……曾经在人类的幻想中,那些珍贵的,重要的,又看似形而上的东西,随着技术的进步,正在一样一样变得世俗化。
在冬眠时代,钱能买到一切,甚至包括最珍贵的,未来和希望——在这个时代,这两个本该是神圣的名词,已经彻底成了可以被量化的商品,不管是一百年还是两百年……只要你出得起钱。
伍哲购买了张扬半年的苏醒时间,购买过后有一个详细的界面——一般用来通知被购买的人,醒来后具体干什么的交代,或者联系方式。购买的款项是存在网站的,一般是按时间发放给被购买方——被购买的时间就是商品,如果购买方不满意,随时可以终止这个交易,把多余的钱拿回来。
当然购买方也可以直接选择全额支付——那就等于没有后悔的权利了。伍哲直接点了,在给张扬的话当中,只留了一句:“我是伍哲,哥们现在有钱了。你下次可以把价格再定高一点。”
伍哲不知道张扬知不知道自己现在有钱的事实,但他猜应该是不知道的——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去荷兰找可乐,可乐是知道张扬的。
伍哲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告一段落了,因为苏醒也得一天多的时间病人才能出院。但他没想到,仅仅是半个小时以后,自己就在网站上收到了回信:“我是张扬,你在哪?我想见你一面。”
事往往都是赶着一起来,伍哲刚刚还在犹豫,自己是不是该去见一面的时候,电话又响了,他接过电话,对方说着一口很蹩脚的汉语,有些一字一顿:“伍哲吗?我是安娜,你开一下翻译吧,我会的中文就这几句了,是刚学的。”
“已经开了。”启默就是。
接下来安娜的话就全部是英语了,她每说完一句,启默都会用中文复述一遍。安娜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状况,她现在已经不太画画了,几次冬眠苏醒,大部分精力都放在飞船项目上,这两天正在东南亚一带考察,她也是刚刚在回宾馆的车上看到伍哲的回信——现在汽车已经转向去机场,大概晚上就能到,希望到时候能跟伍哲面谈。
重色轻友也许是人的本性,伍哲这次倒是没有任何犹豫。(未完待续)r6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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