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面吹来的风有些凉,荡散了初夏时节的闷热。来自火炬灯塔的光芒照亮湖滩,也照亮两个人的眼眸。
湖波轻轻拍打着细砂,泛起浅蓝色水花,发出绵长且清脆的浪鸣,与海涛有所不同。
唐拉着她的手走上栈桥,看了一眼两侧随波浮沉的快艇,在附近自动贩售机器人的头顶拍了一巴掌,然后锁住缆绳的铁桩打开,艇的驾驶系统自行激活,进入待命状态。
唐先跳到船上,然后扶有点不适应高跟鞋的女孩儿进入船舱。
“你这算不算作弊?”克蕾雅望着身后那台自动贩售机器人微笑道。
“我可没有时间去把星盟币换成伊达共和国货币,再之前帮了他们一个大忙,理当孝敬我不是?”
克蕾雅苦笑道:“反正你总能找到一些歪理来为自己开脱。”
唐道:“你重了,看把吃水线压下一大截。”
“我没有。”克蕾雅涨红了脸,急分辨道:“增肥成功的那个人明明是你。”
“有么。”他捏捏自己脸上的肉:“我不觉得。”
下一秒,引擎盖中间的能量环点亮,快艇笔直窜出泊位,水花在左右扬起一片飞潮,湿气浸染了白色的裙与好看的脸。
克蕾雅发出一声惊呼,捂住被风荡起的长裙与飞扬的发丝,大声道:“你是故意的!”
唐哈哈大笑:“我就是故意的,有事你咬我啊。”
笑声在平湖的长风与波浪中远去,很爽朗,像一匹脱缰野马。
克蕾雅望着前来亮,来近的巨大火炬,道:“你很在意的西就是它吗?”
唐按下自动驾驶键,在女孩儿身边坐下,看着放射幽蓝光华的巨大火炬点了点头。
在伊达共和国的旅游指南一书中,蓝湖中心的建筑物叫炬光灯塔,是炬光城的标志,也是久负盛名的旅游景点,尤其在夜间时分,会放射出照亮整座城市的光华,比皎洁的月色还要迷人。
很多来伊拉莫克恒星系统旅游的人都会像他们这样在入夜时分乘坐快艇赶往湖心观景。
其实对于克蕾雅来,炬光灯塔有多么美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陪在自己身边的人。
快艇渐渐靠近湖心,可以看到官在灯塔外围布设的封锁线。
湖风变得更急了些,荡起女孩儿的长发,一下一下吻着她的脸。
“咦……这座灯塔……怎么……怎么……”女孩儿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才形容它给自己的感受,看到那些好像星光一样铺开的耀眼景色,没有惊艳与震撼,反而有一种揪心的酸楚,莫名其妙想要大哭一场。
唐不清楚她心里的感受,还以为她是被眼前一幕吸引。
从远看,夜色下的炬光灯塔像一枚流溢幽蓝光华的巨大水晶,耸立在湖泊中央,静静地播散着自己的光辉,美丽了炬光城人的生活。
然而走到眼前会发现这块巨大的火炬水晶其实由许多弱光源汇聚而成,它们在灯塔表面铺开,集合万千星芒,化为挥去天地黑暗之物。
那些细的光源是一种花,水晶做成的花。
克蕾雅只知道炬光城很有名气,却并不了解炬光灯塔的由来。唐不一样,在艾玛的帮助下,他可以轻而易举获得自己想要的资料。
为什么炬光城拥有历史化意义,在人类星际开拓史上占据一席之地。这是因为炬光城在星联时期建成。至于选择在此建城的原因,自然与炬光灯塔有关。
它不是人类造物,也不是天然存在,它来自伊普西龙明。
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当人类冲出地球,进军宇宙,探测船跨千百光年来到这里的时候,它就已然立于湖心,每到夜晚毫不吝啬地奉献自己的光芒。
对于那个时期的人类来讲,伊普西龙遗迹有着无与伦比的吸引力。许多科家团体被派来这里,进行细致与面的调查,以帮助人类明向前发展。
在星联初期,人类社会大多数矛盾与利益纷争因为宇宙殖民所带来的新机遇而缓解,不同肤色的人,不同信仰的人,不同化的人,在善良、包容、理解的时代神下开始了民族融合进程。
那时候对于伊普西龙遗迹的研究远远达不到今天的水准,对这样一座巨型遗迹的开发周期,远不是坠毁在月球的型飞船可以比拟。随着时间的推移,加入炬光灯塔研究团队的人来多,从科家到工程人员,到生活助理、再到随行家属……以致这里从科研前哨站发展成科研基地,再从科研基地发展成聚居区,最后历经大气环境改造工程,生活设施建设工程,慢慢发展成一座城市。
星联政府的科家原以为这个山般的物体也是一艘坠毁飞行器,里面蕴含着宝贵的航天科技,可是经过积年累月研究,这种猜测的真实性来低,人们渐渐发觉这个白天没有动静,一到晚上就会发光的大家伙并非伊普西龙飞行器,而是类似植物园一类的培育设施。
虽然这样的发现令很多人气馁沮丧,不过站在太空农业及相关领域角度来看,毫无疑问有着非常高的研究价值。
到了星联末期,这座伊普西龙遗迹的价值几乎被榨干,从原来的珍贵遗产变成炬光城的象征物。不过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它都是一座保存的非常完好的巨大遗迹,而且每天只需往能源核心注入1KG零素,便足以维持遗迹生态系统的运作,让那些水晶花束在阳光下自由成长。
伊达共和国建国后决定将这座遗迹对外开放,同时命名为炬光灯塔,作为旅游项目供普通人游览,以增加政府营收。
在环山道崖头的时候,看到夜色下徐徐点亮的幽蓝水晶,从艾玛口中得知炬光城的典故。他便生出一种非常特别的情愫,对这座遗迹有些想法。
如今来到它的脚下,看到那一株株散发银白光芒的水晶花,看着它们铺满整座遗迹,播洒出一片幽蓝,妆点了这片世界,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是的,这种白天储存阳光,夜晚驱散黑暗的花正是当初在名叫莉亚娜的伊普西龙少女回忆录中见到的水晶花束------生活在塞雷帕斯星弥赛尔大平原上的塔罗拉。
这座用来保育塔罗拉的遗迹为什么会落在克伦格尔呢?
他眼角余光忽然捕捉到一点晶莹落下,似珍珠般美丽。那并非来自天空,它始于克蕾雅的眼眸,终于白色长裙。
“你怎么哭了?”他非常疑惑,扶住女孩儿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的脸。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帘,一滴一滴落下,打湿了她的脸,她的裙。
“我……我怎么哭了……我……我不知道……”她用手去擦眼角的泪水,可是谁想擦多,那些眼泪就像不听话的灵,扑簌簌落下。
唐不清楚她在为什么伤心,但这并不妨碍他做出正确的选择。
没有多什么,他把她紧紧搂在怀里,听她从微微啜泣到大声恸哭,就像一个受了很多很多委屈,很多很多苦楚,终于看到母亲身影的女孩儿。
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贴在胸口有些凉……
他不知道该些什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往日的嬉皮笑脸与贫嘴耍赖不会为眼前情景带来任何帮助,只能用力抱着她,笨拙而幼稚地拍着女孩儿的肩膀。
炬光灯塔依然闪耀,那些花向着远的星辰微笑。
夜游蓝湖的旅客听到女孩儿的哭泣,向二人所在位置投来疑惑的目光。
半分钟后,快艇以来时速度返回,湖水乘风而起,又随风而落,溅起沸腾的浪花。
哪怕已经回到湖滩,克蕾雅依然无法控制情绪,只是好像哭累了一般,由大声恸哭变成低声抽噎。
艾琳娜送给他的衬衣已经湿了大半,他犹豫一阵,干脆抱起女孩儿,在一些刚刚到来的游客复杂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向着车站走去。
从蓝湖到酒店,他就这么把她抱了回去。
他想不明白,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一次开开心心的约会为什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他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考虑到赵佳立已经睡下,只能将女孩儿抱回自己的房间,轻轻放在床上。
或许是因为哭了一路,透支了身体所有力气。唐帮她脱掉高跟鞋不久,抽噎声渐不可闻,沉沉地睡了过去。
他叹了口气,走到阳台边缘,望着远那盏明灯沉默不语。
楼下的街道上,布哈林刚刚回来,醉得像一坨烂泥巴。
………………
翌日清晨,唐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当他揉着惺忪的眼拉开房门,赵佳立一脸急色站在门外,用非常夸张的语气道:“粗大事了……克蕾雅她……她竟然一夜未归。”
看着手足无措的女孩儿,唐打个呵欠,然后指指里屋:“嘘,不要吵到她休息。”
赵佳立眨眨眼,很快明白过来,用一种玩味眼神看着他。
“快去收拾一下,吃过早饭还要去见你的外公。”
看得出她很不乐意,一边往回走,一边嘟囔道:“谁愿意有那样的外公。”
唐耸耸肩,顺手把房门掩上,当他转回客厅的时候,里屋的门开了,克蕾雅扶着门框走出来,脸上泛着一抹红潮,磕磕巴巴道:“我昨天……昨天……”
“你昨天哭了很长时间。”唐看着她红肿的眼睛道:“如果你是指衣服的话,嗯,确实是我帮你脱的。”
她的脸更红了,却并没有在这件事上浪费口舌,愧疚道:“昨晚……真的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些水晶花朵的时候忽然有一种悲伤情绪涌出,只想用力的哭一场……对不起,请原谅我的任性。”
唐皱了皱眉,没有继续追问,毕竟他是一个男人,很多时候无法理解女孩子的心理。
“去洗漱一下吧,一会儿还要去见韩景云。”
“嗯。”她答应一句,整理一下有些凌乱的长裙,走进卫生间。
在别人看来,两个人的状态就像已经结婚很多年头的夫妻,然而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其实最后那一步并没有迈过。
唐看着她的背影,脸上露出认真的微笑。他早已习惯了生活中有她的存在,这完不同于芙蕾雅给他的感觉,与克蕾雅的感情更像缓缓流淌的溪水,不激烈,不炽热,却很自然,很舒服,很细腻,一点一滴,如丝如缕。
半个时后,一行人吃过早饭,离开下榻的酒店,前往同韩景云约定的见面地点。
布哈林一直在揉两个太阳,看起来宿醉有点严重。赵佳立换上了新买的连衣裙,一路上都在埋怨自己昨晚睡得太死,应该带他们游览一下这座城市最富盛名的炬光灯塔。
炬光城从迷梦中醒来的时间要比格林尼治市早很多,虽然几人特意起了个早,却还是撞到上班高峰。再次坐上轨道车,客厢挤满了一脸倦容的年轻人,再不像昨晚深夜出现的清闲光景。
许多头发花白的人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飞快消逝的街景,苍老的脸上没有满足与快乐,更多地是一种心如死灰的麻木。几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怀抱栏杆,低头看着握在掌心的INI平板电脑,默默诵读上面的章。
不同的城市,不同的风景,不同的生活。这里是炬光城,这里不是格林尼治市。
唐的心情随着脚下传来的轻微摇晃来压抑,因为眼前的一幕让他回忆起曾经的生活,虽然天空翱翔的是钢铁飞鸟,清洁机器人将马路打扫的一尘不染,十字路口不再堵得水泄不通,可是那种来自生活的压力却一点不曾改变。
一路上叽叽喳喳,活像只快乐鸟的赵佳立似被周围气氛传染,开心的表情不再,眼睛里闪着一种怨恨交加的情绪。
十五分钟后,轨道车抵达市中心,几人离开客厢,搭乘两辆出租车往闹市区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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