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幽暗漫长的门厅里,火把在大理石的楼梯上投下古老而神秘的光影,学生们浑身湿透,水珠顺着他们的头发和长袍滴落,让本就湿滑的地面更加糟糕。
索伦走在学生中间,随着人流慢慢移动,狭长的瞳孔泛着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周围。人群的另一边似乎发生了骚乱,他抬头看去,只见在他们头顶上二十英尺的地方,飘浮着那个专爱搞恶作剧的皮皮鬼。他个头矮小,戴着一顶有铃铛的帽子,系着橘红色的领结。
“皮皮鬼!”一个愤怒的声音喊道,“皮皮鬼,你快给我下来!”
副校长兼格兰芬多学院院长麦格教授从礼堂里冲了出来。地上太湿了,她脚下一滑,赶紧抓住一旁的学生才没有摔倒。
“皮皮鬼,你现在就给我下来!”麦格教授大声吼道,她整了整头上的尖顶高帽,透过方框眼镜朝上面瞪视着。
“我没做什么!”皮皮鬼咯咯地笑着,又把一个水炸弹朝几个五年级女生扔去——女生们吓得尖叫着冲进礼堂,“反正她们身上已经湿了,对吧?喂,小毛孩!吃我一炮!”他又抄起一个水炸弹,用力向身下的人群里丢去。
不过这一次,水炸弹并没有落在人堆里——它就那么突兀的停在了惊慌的学生们的头顶,随后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以更快的速度倒着飞了回去。
“哦,该死——”皮皮鬼的话还没说完,水炸弹就砸在了他那张宽阔的丑脸上,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把他冻成了一个大冰块。很显然,冰块是不会飞的,于是被冻住的皮皮鬼径直从半空摔到了地面上,像一只滑稽的雕塑那样碎成了几块。
有那么一会,周围的人都看着皮皮鬼四分五裂的碎片发呆,不过在麦格教授就变出了几只扫帚,把仍旧不断飘着寒气的碎片扫到了走廊的角落里后,短暂的闹剧就这样收场了,学生们陆续走进大厅,没有人担心堆在墙角里的皮皮鬼的生死——毕竟他已经死了,不会再死一次,不过即便他真的从此灰飞烟灭,恐怕也没人会感到丁点遗憾。
礼堂还是那样辉煌气派,为了新学期的宴会又格外装饰了一番。成百上千只蜡烛在桌子上方悬空飘浮,照得金碟子和高脚杯闪闪发亮。四张长长的学院桌子旁已经坐满了叽叽喳喳的学生。在礼堂的前端还有第五张桌子,教工们挨个儿坐在桌子的一边,面对着他们的学生。
索伦照旧坐在斯莱特林桌旁的老位置上,在他的两旁的是斯莱特林男生级长和德拉科,而伊莎贝拉则坐到了他的对面。索伦的目光扫过桌子两侧,绝大多数的人在看到索伦的眼睛后都略带惊慌的移开了视线。不过索伦并不在意,他注意到桌边少了很多熟悉的面孔,他们已经在去年毕业了,带着斯莱特林学院的烙印走进社会;而在不久之后,又将有一批新的学生加入到斯莱特林的队伍中,在这里完成从懵懂孩童到青年巫师的蜕变。在这年复一年的循环中,斯莱特林派系作为一个利益共同体长盛不衰,并得以在这丛林般阴暗残酷的魔法世界中发展壮大。
血人巴罗飘在斯莱特林的餐桌旁——他是斯莱特林学院的鬼魂,瘦削的身体上满是银白色的血迹,他一向沉默寡言,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一如在过去的漫长岁月中所做的那样。关于血人巴罗,索伦猜测他和皮皮鬼在生前很可能是主仆关系,毕竟他是霍格沃兹中唯一能真正管住皮皮鬼的人。
想到皮皮鬼,索伦下意识地看向了礼堂另一侧格兰芬多的桌席,看到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正坐在座位上和其他人谈论着什么。刚刚在门厅中有人冻住了皮皮鬼,或许别人不知道是谁做的,可是索伦却很清楚那个人就是哈利。不得不说,哈利在魔法上的进步速度之快让索伦都感到有些惊讶,毕竟冻住一个活人和冻住一个鬼魂完全是两回事,而能够轻易做到后者,说明哈利已经真正触碰到了那个很多巫师毕生难以企及的领域。
对于哈利身上已经或是将要发生的一切,尽管索伦已然有所预料,但心中的不安和矛盾没有丝毫减少,他知道哈利将会踏上和自己一样的路,经历和自己一样的绝望与痛苦。对于隐藏在哈利灵魂深处的那种力量,索伦很清楚它的强大,而这也就意味着获得力量所要付出的代价会是可怕的高昂。
这时,礼堂的门开了,大厅里立刻安静了下来。索伦回过头,看到麦格教授领着长长一排一年级新生走到礼堂顶端。如果说大部分学生都浑身湿透的话,和这些一年级新生一比,就根本不算什么了。看他们的样子,就好像他们不是乘渡船,而是从湖里游过来的。他们顺着教工桌子站成一排,停住脚步,面对着全校同学。
这时,麦格教授把一只三脚凳放在新生前面的地上,又在凳子上放了一顶破破烂烂、脏兮兮、打满补丁的巫师帽。所有的学生都望着它,一时间,礼堂里一片寂静。然后帽沿附近的一道裂缝像嘴巴一样张开了,帽子突然唱起歌来:
那是一千多年前的事情,
我刚刚被编织成形,
有四个大名鼎鼎的巫师,
他们的名字流传至今:
……
分院帽的歌一如既往的难听而乏味,等到干瘪粗糙的歌声结束,麦格教授展开了一大卷羊皮纸。
“我叫到谁的名字时,谁就把帽子戴在头上,坐到凳子上,”她对一年级新生说,“等帽子宣布了学院,就去坐在相应的桌子旁。”
“斯图尔特·阿克利!”
一个男孩走上前,可以看出他从头到脚都在发抖。他拿起分院帽,戴在头上,坐在了那张凳子上。
“拉文克劳!”分院帽喊道。
斯图尔特·阿克利摘掉帽子,匆匆跑到拉文克劳桌子旁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桌旁的每个人都鼓掌欢迎他。
“马尔科姆·巴多克!”
“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的餐桌上同样响起了掌声,表示对新人的欢迎,不过索伦同样能听到喝倒彩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这声音来自坐在礼堂另一侧的格兰芬多们——两个学院的人相互看不顺眼由来已久,无论是在学校里还是学校外都是如此。不过索伦对此并不在意,只是趁着分院仪式的功夫打量着高台上的教师席,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人员变动,不过索伦注意到席上有一个空位,想来应该是留给黑魔法防御术老师的,在桌子另一旁,斯内普面色阴沉,也不知是因为没能教这门课还是别的什么原故……
第二节
仪式按部就班的进行着,直到最后一个学生凯文·惠特比被分到赫奇帕奇而结束,麦格教授拾起了分院帽和小凳子,把它们拿走了。这时邓布利多站了起来,他笑吟吟地望着所有的同学,张开双臂,做出欢迎的姿势。
“我只有两个字要对你们说,”他说,浑厚的声音在礼堂里回响,“吃吧!”
桌子上原本空空如也的碟子突然神奇地堆满了食物,被一整天的旅途折腾的饥肠辘辘的学生们都开心的大吃起来,美美地犒劳一下自己的肠胃。
最后,等到甜点心也被扫荡一空,盘子里最后剩下的碎屑消失了,盘子又变得干干净净,闪闪发亮,这时,邓不利多再一次站起身来。大厅里嗡嗡的说话声顿时停止了,只能听见狂风和大雨的敲打声。
“好了!”邓布利多笑眯眯地望着大家,说道,“现在我们都吃饱喝足,我必须再次请求大家注意,我要宣布几条通知。”
“看门人费尔奇先生希望我告诉大家,今年,城堡内禁止使用的物品又增加了几项,它们是尖叫游游球、带牙飞碟和连击回飞镖。整个清单大概包括四百三十七项,在费尔奇先生的办公室可以看到,有兴趣的人可以去核对一下。”
邓布利多的嘴角抽动了几下。
他继续说道:“和以前一样,我要提醒大家,场地那边的禁林是学生不能进入的,而霍格莫德村庄,凡是三年级以下的学生都不许光顾。”
“我还要非常遗憾地告诉大家,今年将不举办学院杯魁地奇赛了。”
“什么?”整个礼堂响起一片惊讶的议论声,很多人都张大嘴巴,无声地瞪着邓布利多,仿佛吃惊得说不出话来。邓布利多继续说道:“这是因为一个大型活动将于十月份开始,一直持续整个学年,占据了老师们的许多时间和精力——但是我相信,你们都能从中得到很大的乐趣。我非常高兴地向大家宣布,今年在霍格沃茨——”
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震耳欲聋的雷声,礼堂的门砰地撞开了。
一个男人站在门口,拄着一根长长的拐杖,身上裹着一件黑色的旅行斗篷。礼堂里的人都转过头去望着陌生人,突然一道叉状的闪电划过天花板,引得不少人发出一阵不安的吸气声。
闪电把那人的脸照得无比鲜明——它就像是在一块腐朽的木头上雕刻出来的,而雕刻者对人脸应该是怎么样只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对刻刀的使用也不太在行。那脸上的每一寸皮肤似乎都伤痕累累,嘴巴像一个歪斜的大口子,鼻子应该隆起的地方却不见了,不过整张脸上最令人不安的细节则是他的眼睛。
他的一只眼睛很小,黑黑的,亮晶晶的;另一只眼睛却很大,圆圆的像一枚硬币,而且是一种鲜明的亮蓝色。那只蓝眼睛一眨不眨地动个不停,上下左右地转来转去,完全与那只正常的眼睛不相干——后来,那蓝眼珠一翻,钻进了那人的脑袋里面,大家只能看见一个大白眼球。
索伦盯着这个人,眼神中露出一丝冰冷——这就是疯眼汉穆迪,傲罗中的传奇人物,曾经亲手逮捕了很多黑巫师,其中不乏极端危险的人物,直到数年之前他退休为止,阿兹卡班里有一半的牢房是被他填满的。
索伦对这张难看的脸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说印象深刻。数年之前,正是面前的这个人,像一条老狗一样对他穷追不舍,并最终把他送上了威森加摩的审判席。不过疯眼汉同样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尽管那时索伦还不像今日这般强大,但他的力量却同样危险而致命,他在疯眼汉身上留下了可怕的创伤,若非邓布利多出手,疯眼汉早就没命了。
疯眼汉走到邓布利多身边。他伸出右手,那只手也像他的脸一样伤痕累累。邓布利多和他握了握手,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好像在询问什么事情,疯眼汉没有笑容地摇摇头,压低声音作了回答。邓布利多点点头,示意他坐在靠右边的一个空座位上。
疯眼汉坐下了,晃了晃脑袋,把灰白色的长发从脸上晃开,然后拉过一盘香肠,举到残缺不全的鼻子跟前闻了闻。他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把小刀,从一根香肠的一端戳进去,吃了起来。他那只正常的眼睛盯着香肠,但那只蓝眼睛仍然一刻不停地在眼窝里转来转去,打量着礼堂和学生们,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目光看向了索伦,尽管很快便移开了,但索伦还是清楚的觉察到了那一刻疯眼汉脸上神情的变化。
“请允许我介绍一下我们新来的黑魔法防御术课老师,”邓布利多愉快地打破沉默,“穆迪教授。”
一般情况下,新老师与大家见面,大家都会鼓掌欢迎,可是现在除了邓布利多和海格,没有一个教师或学生鼓掌。邓布利多和海格拍了几下巴掌,发现掌声在寂静的礼堂里回响显得孤零零的,便知趣地放下了手。其他人似乎都被穆迪古怪的相貌惊呆了,只管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不过疯眼汉似乎对大家的冷淡反应无动于衷。他没有理睬面前的那一大罐南瓜汁,而是把手伸进了他的旅行斗篷,掏出一只弧形酒瓶,喝了一大口。当他抬起手臂喝酒时,他拖在地上的斗篷被拽起了几寸,露出几寸木雕的假腿,下面是一只爪子形的脚。
这时,邓布利多清了清喉咙,在安静的大厅中听起来格外清楚。
“正如我刚才说的,”他笑眯眯地望着面前众多的学生,说道——学生们仍然呆呆地盯着疯眼汉穆迪,“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我们将十分荣幸地主办一项非常精彩的活动,这项活动已有一个多世纪没有举办了。我十分愉快地告诉大家,三强争霸赛将于今年在霍格沃茨举行。”
“你在开玩笑!”格兰芬多的桌旁,弗雷德·韦斯莱大声说。
自从穆迪进门后就一直笼罩着礼堂的紧张气氛一下子被打破了。几乎每个人都笑出了声,劝布利多也赞赏地轻轻笑了起来。
“我没有开玩笑,韦斯莱先生,”他说,“不过你既然提到开玩笑,我倒是听到一个很有趣的笑话,讲的是一个巨怪、一个母夜叉和一个小矮妖,他们都进了同一家酒馆……”
麦格教授很响地清了清嗓子。
“噢——现在说这个大概不太合适……不太合适……”邓布利多说,“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啊,对了,三强争霸赛……你们中间有些人还不知道这场争霸赛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我希望些了解情况的人能原谅我在此稍微解释一下,我允许他们的思想开一会儿小差。”
“三强争霸赛大约是七百多年前创立的,是欧洲三所最大的魔法学校之间的一种友谊竞争。这三所学校是:霍格沃茨、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每个学校选出一名勇士,然后三名勇士比试三种魔法项目。三强争霸赛每五年举行一次,三个学校轮流主办,大家一致认为,这是不同国家之间年轻巫师们建立友谊的绝好方式——可是后来,死亡人数实在太多,三强争霸赛就中断了。”
说到这,邓布利多微微停顿了一下,平静的目光扫过大厅。
“几个世纪以来,人们几次尝试恢复争霸赛,”邓布利多继续说道,“但没有一次是成功的。不过,我们魔法部的国际魔法合作司和魔法体育司认为,再做一次尝试的时机已经成熟。这个夏天我们做了许多工作,以确保每一位勇士都不会遭遇生命危险。”
“十月份,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校长将率领他们精心筛选的竞争者前来,挑选勇士的仪式将于万圣节举行。一位公正的裁判员将决定哪些学生最有资格参加争夺三强杯,为自己的学校赢得荣誉,个人还能获得一千加隆的奖金。”
一时间,大厅中响起了一阵兴奋的议论声,很显然邓布利多的话引起了学生们的热情,在每个学院的桌子前,都能看见有人或者狂热地注视着邓布利多,或者激动地与邻座窃窃私语。可是邓布利多又说话了,礼堂里再次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们都渴望为霍格沃茨赢得三强争霸赛的奖杯,”他说,“但是,参赛学校和魔法部一致认为,要对今年的竞争者规定一个年龄界限。只有年满十七岁——也就是说,十七岁以上——的学生,才允许报名,以备考虑。我们觉得,”——邓布利多微微抬高了声音,因为有些人听了他的话后发出愤怒的抗议,“这一措施是很有必要的,因为争霸赛的项目仍然很艰巨、很危险,不管我们采取多少预防措施,六七年级以下的学生是根本不可能对付得了的。我本人将保证没有一个不够年龄的学生蒙骗我们公正的裁判员,成为霍格沃茨的勇士。”他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大厅,蓝眼睛里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因此,如果你不满十七岁,我请求你不要浪费时间提出申请。”
“布斯巴顿和德姆斯特朗的代表团将于十月份到达,并和我们共同度过这一学年的大部分时光。我知道,当我们的外国贵宾在这里逗留期间,你们都会表现得热情友好,而且霍格沃茨的勇士一旦最后选定,你们都会全心全意地支持他或者她。好了,现在时间已经不早,让你们明天早晨精神抖擞、头脑清醒地走进课堂非常重要。去上床睡觉吧!赶快!”
邓布利多坐了下来,转脸跟疯眼汉穆迪谈话。餐厅里咔嚓咔嚓、乒乒乓乓响成一片,学生们纷纷站起来,涌向两道对开的门,进入了门厅。
索伦同样向大门走去,伊莎贝拉跟在他身后,在走出大门前,索伦回头看了一眼教师席的方向,邓布利多和疯眼汉还有其他的几名教授正在谈论着什么。索伦的嘴角露出一丝并不明显的冷笑,转身走入门厅的幽暗之中。